“既然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应该客随主便。”皇甫凌风淡淡一笑,“在下不才,幸而得吾皇信任,今晚才能无官无爵在此招待两位贵客,还望景王给个面子。”
无官无爵?
景王有些诧异:“皇甫公子无官无爵?”
“确实无官无爵。”皇甫凌风扬眉,“景王觉得委屈了?”
“不敢。”景王连忙端着酒盏示意,“皇甫公子无官无爵,还能得皇上如此信任重用,本王应该佩服才是。”
皇甫凌风不置可否:“南笙馆最有名的就是美人和美酒,今晚既然来了,若是不好好品尝一下这美酒滋味,对了,这酒叫什么名字?”
一旁斟酒的侍女恭敬回道:“霸王醉。”
“这名字好。”皇甫凌风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
皇甫凌风目光微转,漫不经心地笑问一句:“景王殿下和姬王子酒量如何?”
景王心有所动,他酒量自然是可以,如果今晚喝醉的人是皇甫凌风……
“我酒量不行。”姬云朔连忙摆手,“皇甫公子还是和景王喝吧,我作陪就好。”
皇甫凌风笑道:“不必谦虚,在下酒量也不太拿得出手。”
景王心里暗自思量,皇甫凌风是个难缠的角色,他即便没有官爵在身,可东幽皇城是他们的地方,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这个景王也无计可施,所以不如陪他大罪一场。
就当是赌个运气了。
景王于是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朝皇甫凌风和姬云朔虚捧了一下:“本王先干为敬。”
皇甫凌风笑得开怀:“景王痛快!”
这一痛快就痛快到了天亮,三人你一碗我一碗,上好的美酒当成了水似的喝,哪怕喝一回儿歇一会儿,当东方出现鱼肚白时,皇甫凌风也终于把两人都喝趴下了。
望着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景王,皇甫凌风叫了几个人进来,淡淡吩咐:“把景王送回馆驿,找人好好看着,不许他们再离开馆驿一步。”
“是。”
“姬王子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给他安排个雅间。”皇甫凌风站起身,往外走去,“派个人好好照顾。”
“是。”
皇甫凌风独自走出南笙馆,天还有些暗沉沉的,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酒气消了大半。
这个时辰街上人不多,权贵聚集的内城黄金地段,大臣们该上朝的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进宫了,这会儿除了半夜吃花酒的和在赌坊输红眼的,其他几乎没什么人。
“公子。”护卫牵着马过来,“回家还是进宫?”
皇甫凌风声音微冷:“回家。”
这个时辰进宫干什么?他又不上朝,就算要面圣,这会儿去得也太早了些。
“是。”
一夜没睡对皇甫凌风来说好似没什么影响,踏进大门,他吩咐前来迎接的小厮:“容湛醒了没有?”
“回大公子,容公子醒了,正在他的院子里练剑呢。”
“让他来我的书房一趟。”
“是。”
皇甫凌风吩咐完,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在下人伺候下洗漱一番,喝了杯解酒茶,然后才去书房。
容湛一早上穿的是练武的黑色劲装,少年本就容色俊美,气度卓绝,这会儿一身劲衣越发衬得身姿矫健而干练。
单看这外表和气度,说他是皇亲贵胄都不为过。
“昨晚我见了南齐裴太子。”皇甫凌风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声音淡得听不出喜怒波动,“你应该知道南齐太子来了东幽,有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容湛神色微紧,垂眸看着自己手里上的剑,“我不明白大公子的意思。”
不明白?
皇甫凌风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南齐大将军慕容晖,你认识吗?”
容湛抿唇:“不认识。”
“撒谎。”皇甫凌风眸色一冷,“你从小养在皇甫家,学的是皇甫家的规矩,皇甫家什么时候教过你撒谎了?”
容湛心头微沉,扔下手里的剑,“我早已忘慕容这个姓氏,此生跟南齐也不再有任何关系,若公子不信……”
说罢,撩袍一跪:“容湛愿受任何处置。”
第426章 容湛身世
容湛原名应该叫慕容湛,乃是南齐慕容大将军之庶子,年幼时容貌生得极好,曾被嫡兄当众嘲笑是个以色侍人的命。
慕容家家大业大,子嗣众多,嫡子就有三个,庶子在家里自然没什么地位,再加上慕容湛的生母是个貌美的舞姬,慕容湛从小就不得宠爱,被羞辱被嘲笑是家常便饭。
南齐太子裴奕承养了一些美少年做棋子,从小教武功、情报和媚术,慕容湛不幸就成了其中一个——还是他嫡兄亲自送给裴太子的。
不过慕容湛跟其他少年不一样,他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聪明,懂得隐忍,幼时被带出去“见世面”时,自己寻到个机会逃了出去,几乎豁出去一条命,恰好那时东幽刚结束一场战争,他伪装成战乱中走失的小孩,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被皇甫离渊捡了回来。
虽九死一生,到底逃出了生天,被带回皇甫家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不管旁人怎么问,他都是不知道,不记得,一脸茫然的样子。
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问了。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回想,若是皇甫家容不下我,我可以离开。”容湛垂眸,“或者大公子若是想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反抗。”
皇甫凌风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良久,眉心微皱:“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赶你走,但是你该知道,我隐瞒你的身份,是将全家性命架在了刀刃上。”
“皇甫家收养教导之恩,容湛此生不忘,也不敢辜负大公子信任。”容湛一字千金,“请大公子放心。”
皇甫凌风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心皱紧,手里攥着的茶盏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他才缓缓开口。
“你的身份你知我知,你想入仕,我不会反对,想娶楚楚,我同样不会反对,但是倘若你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皇甫凌风眸心微细,“容湛,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旧情。”
容湛沉默片刻,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情愫:“多谢大公子。”
“出去吧。”皇甫凌风道,“这件事不必跟楚楚说。”
“嗯。”
“还有,”皇甫凌风拧了拧眉,“既然跟楚楚定下了婚事,以后就是一家人,我不介意你喊一声大哥。”
容湛一怔,唇角微抿,深深躬了一礼:“多谢大哥。”
皇甫凌风没再多说什么,眼看着容湛转身走了出去,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看一会儿书,添了杯热茶。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皇甫凌风起身走出书房,命人备了马,往宫里而去。
跟往常一样,下朝之后,司沧和云子姝一起待在勤政殿批阅奏折,登基之后诸事繁忙,兵部事多,礼部事多,户部和吏部事情更多。
恩科已经开始,各地除了参加乡试的学子之外,还有通过官府举荐的名单都呈了上来,秋收之后是上税,还有秋冬季节大牢里等着处置的一批犯人。
朝中官员,各地地方官提拔和贬谪,蛀虫的清除,哪一桩哪一件都极为耗费时间和心神。
“你坐一旁休息会儿。”司沧揽着云子姝的腰,让她坐在软榻上,“要是闲得慌,就给我念念折子。”
云子姝今天懒得很,躺在软榻上就想闭眼休息:“做一国之君果然辛苦,每天要早起上朝,还要处理一大摊子的事情,怪不得史上君王大多短命。”
“君王短命不一定是因为勤政,有些人是因为享乐过度。”司沧失笑,“不过姝儿说得对,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了,明天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一日。”
“我要是能天天休息,大臣们才高兴呢。”云子姝闭着眼,慵懒一笑,“他们巴不得我这个皇后待在寝宫里好好享福,别插手国事。”
司沧略作沉吟:“不然把上朝的时辰延后一些?这样我们能多睡一会儿,大臣们也不必起得那么早。”
说起来不止勤政的君王辛苦,每天上朝的大臣们也辛苦,每天寅时就得起身,住得离皇宫稍远一些的起得更早,上朝不能迟到,否则要吃板子。
当然即便辛苦,依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挤破头追名逐利,没有谁会觉得当官不好。
“不许任性。”云子姝抬抬手,示意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规矩虽然是用来打破的,却不是娇惯自己的理由,你可千万别让人以为我是个蛊惑君王的‘妖后’。”
她异族公主这个身份本来就让东幽大臣芥蒂,司沧才坐上皇位没多久,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江山,稳定民心,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肆意挥霍权力,引起朝中不满。
司沧嗯了一声,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元海公公手执拂尘走进来,恭敬并报,“皇甫公子求见。”
司沧转身:“让他进来。”
“是。”
云子姝微讶:“他昨晚不是替你招待客人去了,一大早不回家补眠?”
司沧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