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美得炽热。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又是一声锣响,开赛了!
裴戎大喝一声,带头冲锋。
一般来说,战场冲锋需要猛将力大势沉,而打马球则更注重技巧,所以马球名将很少有大块头。
但裴戎显然是个异类。
他块头极大,速度极快,轰隆隆连人带马冲过来时像极了一架奔驰的战车,哪怕在看台上隔着这么老远,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对方球员显然早就领教过他的威猛,早有几人心生怯意,下意识往旁边躲去。
另有几人咬牙迎上,俯身催马上前争球。
奈何只一个照面,裴戎便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一个个成了滚地葫芦。
有两个倒霉蛋被马儿压倒在地,顿时哀嚎起来。
裴戎如此身形,难得竟颇灵巧,自己全身而退时哈哈大笑,抬手挥杆,将小球猛地击出。
那边元培等人保驾护航,谢钰抬手接球,纵马狂奔,一路辗转腾挪,那球仿佛就粘在杆上似的,竟无人能拦。
场上发生这许多事也不过几息之间,就见谢钰扭肩沉腰,竟直接滚下马背,使了一招镫里藏身避开对手挥过来的球杆,反手猛地一击!
伴着“叮”一声闷响,涂成红色的木质小球宛若流星,嗖一下钻入对方球门!
刚寂静没多久的看台上轰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震得马冰脑瓜子嗡嗡的。
这一球实在精彩,时机配合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谢钰的骑术之佳、胆子之大令人拍案叫绝。
马冰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心脏咚咚直跳,跟着拼命拍手。
她下意识看向宁德长公主,发现周围许多贵妇争相恭维,都被宁德长公主一一笑纳。
裴戎大笑着骑马过来,与谢钰抬杆碰了碰,“好,痛快!”
经过这一番运动,谢钰面上也沁了层薄汗,带了少有的肆意的快活。
众人打马往回走时,早有蓄势待发的太医们冲上来,替那边坠马倒地的球员诊治。
都是打惯马球的,落地瞬间就本能闪避,大多不要紧。唯独一个最倒霉,因躲闪不及被坐骑压住,右腿断了,只好抬下场去。
打马球受伤只怪技不如人,他的同伴也无可奈何。
路过他们身边时,裴戎指着另一个坠马的青年,居高临下道,“你老子不是东西,孬种,不过你小子敢拦我,倒还有几分胆色。”
那青年便是带头与裴戎正面争抢的人,闻言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又气又恼,只是憋叹。
对方夸奖自己,确实受宠若惊,可偏偏又辱骂父亲,叫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马冰看得好奇,“那人是谁?”
能被裴戎关注的,不管是好是歹,恐怕都大有来头。
赵夫人便道:“前任户部尚书之子,当年裴戎当朝殴打的大臣之中便有他爹。”
马冰哦了声,旋即陷入沉默。
“大臣之中”,裴伯伯到底一次打了几个?
第27章 报恩
马球比赛并不要求两队人数对等,有时候人多了配合不好,反而杂乱,故而只要自己愿意,一挑十也不是不行。
所以当白队抬下去两个之后,比赛继续进行。
但他们显然不是那种可以一挑十的,少了两人越发势弱,没一会儿工夫又被下了三球。
球赛以先进十五球者获胜,眼见差距拉大,白队渐渐急躁起来。
正当白队的球员借着地势之利先一步赶到球旁,突然地面狂震,抬头一看,正对上裴戎那张须发乱飞的大脸。
“怕死就让开!”裴戎轰隆隆纵马疾驰而来,挥舞着球杆哇哇大叫,气势惊人,声震云霄。
人要脸树要皮,那白队球员被如此轻视,惊恐之余也升起一股怒气,一咬牙,竟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朝反方向将球甩飞。
我拿不到球,你也别想拿到!
“当心!”
伴着不知谁的一声惊呼,那球竟朝着女眷们所在的看台上飞去!
比赛中用的是实心木球,质地坚硬沉重,哪怕已经飞了一段距离也相当有力,若给它打实了,必然头破血流。
一位小娘子正同姊妹说笑,忽听呼声四起,眼角的余光竟瞥见一颗木球呼啸而来,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座位上蹿出,三步并两步抢过来挡在她身前,反手握住了木球!
“啪!”
一股巨力袭来,马冰整个掌心瞬间麻木,她闷哼一声,曲臂转腕顺势卸去部分力道,仍被震得手臂酸痛。
徒手接球?!
别说场上的球员,就是来看比赛的也大多知道那玩意儿随便一扔威力多大,她竟然徒手接球?!
众人只是一想,便纷纷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也跟着疼起来。
无人不爱力挽狂澜的大英雄,整个马球场先是一寂,继而爆发出炽热的声响,惊叫声、欢呼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如海浪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马冰顶着众人炽热的注视将球丢在地上,右手手腕轻轻活动几下,缓缓吐了口气,转身去看身后的姑娘,“没事了。”
被她护住的女孩儿稚气未脱,不过十三四岁模样,正死死抓住小姊妹的手,呆呆望着她。
原本球员们只是担心出事,见此情形也跟着松了口气。
隔得远,看不清究竟是谁如此大发神威,但没出大事就好。
可看到接球那人的身影后,谢钰禁不住低呼出声,“二……马姑娘?!”
元培一听,直接冲到始作俑者面前,用球杆指着他勃然大怒道:“混账,你是打人还是打球?!”
敢动我们开封府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看台距离球场很有一段距离,一般来说即便球飞出去也是强弩之末,伤不了人。可刚才那球……可见他用力多大!
要是被打中还了得?
被指的那人原本还有点后怕,可元培如此强势,他干脆梗着脖子犟道:“球场如战场,一时失手也是常事。”
“放屁!”元培骂道,“你那是失手?分明是输不起!”
真当大家都瞎啊,方才他明明是故意甩球,这种行为在球场上最令人不齿。
主人暴怒,座下马匹亦被感染,纷纷打起响鼻、尥起蹶子,相互间推搡起来。
黑白两色球服迅速从场地四周向这边汇拢,你推我一把,我骂你一句,眼见就要打出真火。
马球比赛难免摩擦,历来从打球演变为打人的场面屡见不鲜,故而都会设立专门维持秩序之人。
见此情景,场外一干甲胄齐整的守卫纷纷下场拉架,场上越发拥挤不堪……
另一边,场边的太医们已拎着药箱爬上看台,着急忙慌要替马冰看手。
坐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任谁出了事故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马冰浑不在意道:“没什么,你们倒是先替这位小娘子瞧瞧,怕是被吓着了。”
这些年她四处摸爬滚打,头破血流的时候多着呢,这算什么。
一位太医看着她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腕皱眉,“姑娘莫要逞强,你这腕子怕是有些错位,须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揉捏几下,然后突然用力一扯一推,伴着一声筋骨闷响,面不改色道:“好了,归位了。”
众太医:“!!!!”
你是铁打的吗?
都不知道疼的吗?!
“姐姐,”方才被救的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小脸儿煞白地上前行礼,“多谢姐姐相救。”
马冰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没事了,没吓到吧?”
小姑娘抿着嘴儿摇头,又去看她的手腕,眼眶都红了。
她不小心撞一下桌角都好痛好几天呢,这得多疼呀!
马冰索性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替她理了理刘海儿,笑了下,转身走了。
那小姑娘捧着手追了两步,又傻乎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俏脸绯红,两只小鹿似的圆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神采。
这就是母亲说过的,会护着我的大英雄吧?
我果然遇到了!
不过她显然忘记了一点,母亲说这话是为了挑女婿……
不等马冰落座,赵夫人就拉着她念叨起来,“哎呀你这孩子真是要吓死我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怕吗?不疼吗?”
她本是个才女,现在竟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想抓过马冰的手来瞧瞧,又怕弄痛了她,很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几个相熟的贵妇有心关怀,一时竟插不上嘴。
看来这位马姑娘同赵夫人当真关系匪浅……既如此,正好她受伤,回头就让家里人准备些补品,借着关怀的名义走动起来。
不错,就这么办。
马冰摸摸鼻子,使劲把胳膊往后藏,小声心虚道:“就碰了下而已,不痛的。”
“还不痛啊!”赵夫人指着她粗了一大圈的手腕倒吸凉气,“还不快让太医过来再瞧瞧,别是伤着骨头了。”
“我就是大夫啊。”马冰哑然失笑,“真的没事。”
赵夫人看着她,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狠狠往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