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有点难受。
“这个可以说!”元培快乐道,“他的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还真有些棘手……”
目前看来,老六死于仇杀、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然就是意外撞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顺道灭了口。
马冰哇了声,“他那样的泼皮,竟还可能因情而死?!”
居无定所游手好闲,竟也会有女人喜欢么?
元培眯眼瞅她,“啧啧,没见识的样儿,据他的同伙说,那小子生得还算端正,又能说会道,惯会哄女人开心,坊间多有几个姘头呢。”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马冰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元培看得乐不可支,方才谢钰听了衙役们的回话,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表情。
马冰又问了几句,听得入神,又抓了山楂蜜煎吃,时不时跟着哇一声。
开眼了开眼了。
元培看得眼馋,也跟着抓了吃,一入口就把个脸皱巴成麻核桃,“唔,嘶溜,好酸!”
因命案发生在夜间的野坟场,完全没有目击者,能用得上的线索也就只有一开始马冰发现的跛足脚印和凶器,嫌疑人太多了。
现在几乎大半个开封府的衙役都撒出去了,人手一份脚印图和嫌犯身高体重的推测数。
“挨家挨户找啊,”马冰喃喃道,“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开封府内外人口近百万,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而且虽然说他跛足是条线索,可也不一定是残疾还是受伤,万一是后者,估计没等你们找到门上,人家就好了!”
元培和霍平齐齐愣了下,又惊又喜道:“哈,大人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已经命人赶制悬赏通告,让百姓检举昨夜外出未归的可疑人士,想来今天就能贴遍大街小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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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喧闹了一日的开封府衙也渐渐安静下来。
几处小衙门的人还没睡,不时又公差来去,步履匆匆。昏黄的灯光从纸窗内透出来,映出几个伏案工作的剪影。
王衡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天刚擦黑就睡了,药园里静悄悄的。
马冰收拾好床铺,坐在那里发了会儿愣。
屋子宽敞又干净,火炕也烧得足足的,热乎乎的干燥。
被子是白日里晒过的,蓬松又舒适,人往里面一躺好像就要陷下去,瞬间被一种好闻的味道包围。
“啪!”
烛心突然爆了下,火苗一跳,将马冰从思绪中惊醒。
她来到桌边坐下,开始画画。
她下笔极快极稳,中间完全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遍。
不多时,纸上就出现了一家四口,男的高大沉稳,女的俊雅娴静。两人身前还搂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孩儿约莫八、九岁,是哥哥,女孩儿也不过四五岁,是妹妹。
马冰歪头看了会儿,口中不自觉哼起小调。
其实完整的曲子她早已记不清了,只残留着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可只要听着,便觉快活。
一刻钟后,墨迹干透,马冰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画上人的脸,眼神柔和。
她从行囊中掏出一只细细的纸卷,展开一看,竟是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只是有些皱巴巴的。
她熟练地以旧换新,又将旧画烧了,灰烬泼了,一点痕迹不留。
*******
次日清晨,谢钰的居所。
看着眼前几大盒子明显精致过头的花色点心,谢钰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父亲让你们送过来的?”
来人笑道:“是长公主的意思。”
昨儿谢显家去后,就巴巴儿告诉了宁德长公主,说宝贝儿子难得跟个漂亮姑娘走在一处。
宁德长公主大喜,可还没喜上几息,就听他话锋一转,“可惜是个嫌犯。”
宁德长公主:“……”
不过夫妻俩细细琢磨一回,觉得以儿子素日脾性,那姑娘必然不是嫌犯那么简单。若果然是,一早押到开封府受审就是了,哪里还由得她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两人一合计,就特意叫厨子做了许多女孩儿们爱吃的精致点心,送来试探一回。
然后就被谢钰一眼看破。
他面无表情地招来侍从,“把这些点心都给赵夫人送去。”
赵夫人就是开封府尹涂爻的妻子。
长公主府的管家:“……”
谢钰叫人将那糟鹅摆出来,正好就着米粥吃早饭,见他杵在那里不动,冷着脸问:“还有事?”
管家:“……小人告退。”
都说了世子爷肯定不上当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元培:二两啊……
马冰:滚蛋!
第10章 荷叶夹肉饼
次日醒来时,马冰盯着陌生的房顶,着实懵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啊,是了,我在开封府。
推门出来时,正赶上饭堂开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马冰仰头嗅了会儿,决定还是去街上逛逛。
大锅饭嘛,吃饱为主,味道还是不要苛求太多。
大禄经济繁荣物产丰富,人们从不在吃上吝啬功夫,当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出了开封府的门,各色食肆、茶楼、酒坊沿着大街往东西两侧铺开,汇聚天下奇珍,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吃不到的。
近来天气晴好,百姓们的春衫越发娇艳靓丽,只这么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这条主路两侧都栽着杏花,据说是因为先帝曾沿街巡幸,取个谐音好意头。
眼下已是三月末,杏花渐落,只有零星梢头和地上的落英还在诉说着曾经的美景。
马冰不禁遥想一回,想来杏花盛开时,满城香云翩然粉色如瀑,该是何等壮美场面?
可惜今年错过了。
杏花落了,嫩生生的枝叶间留下一点鼓囊囊的小包。再过几个月,这些小包就会变成青色的小果实,然后果实又会变成橙中透粉的毛茸茸胖嘟嘟的杏儿。
每到杏子熟时,开封府还会组织人手采摘,挑选好的送入宫中,剩下的,都散给城中百姓品尝,也算与民同乐的意思。
许是因此缘故,百姓们都很愿意自发维护杏树。
马冰边走边看,十分惬意,鼻腔中却已被各色浓香塞满了。
大禄并不宵禁,许多食肆都是通宵达旦的营业,烟火一刻不停。
她溜达了大半条街,最终停在一家买荷叶夹饼的铺子前。
临街的铺面大开着,案子上堆满了红棕油亮的酱肉,旁边一个精干的伙计埋头狂切,每一刀下去,就是新一波香气来袭。
一个扎着头巾的利索媳妇刚好过来拿饼,“我家有半肥半瘦的,六分肥四分瘦的,还有四分肥六分瘦的,姑娘想要哪样?”
若她问“可要来一个?”或许马冰还会踟躇一二,可她直接就问要哪种,马冰便下意识脱口而出,“自然是肥些才香。”
那媳妇便笑着应了,“六分肥荷叶饼一个!”
马冰跌足扼腕,唉,中计中计!今早看来是去不得别处啦!
切肉的伙计听了,略捻出一块好肉,果然是肥的多些。
他手起刀落,将那酱肉剁成略大些的喷香臊子,左手取了一只对折的荷叶饼,右手拿刀一收一抹一揽,那臊子便塞了进去。又往里头浇一点油亮的酱汁,洒几颗芝麻,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沉甸甸一只拿在手里,马冰顾不得许多,立刻大口咬下,肉汁瞬间迸发开来,浸透了面饼,覆盖了唇舌。
这饼极劲道,给肉汁泡过也不软囊,反而是激发出一股浓郁麦香。
酱肉在大锅里煮了一宿,肥油都化了,肥肉滑嫩,瘦肉软烂,香而不腻。
这样老大一只也不过五文钱。
马冰摇头晃脑吃了几口,又发现对桌的母女正嘶溜溜吃着一碗粉羹,不由心痒难耐。
可巧方才的媳妇路过,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回,笑了,“可要帮姑娘叫一碗粉羹?天寒,早起热乎乎吃一碗,舒服。”
马冰忙不迭点头,就见这媳妇朝隔壁招呼一声,不多时,那边就有小伙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虾仁粉羹跑了过来。
“姑娘稍后与这荷叶肉饼铺子里结账即可。”
毗邻的店铺经营项目甚少雷同,彼此间也会帮忙相互拉生意,算作互惠互利。
因这一出,马冰胃口大开,又叫了一只合菜饼……
因初春时节青菜难得,菜饼的价格几乎与肉饼等同,作价四文。
听说到了夏秋时节菜蔬繁盛时,同样的合菜饼便会降至两文钱。
马冰左右开弓吃得满嘴流油,禁不住思绪乱飞起来。
那老六究竟是谁杀死的?
他的死亡地点太过特殊,又值深夜,鲜有人至,若非对方事先听说他要去,提前尾随埋伏,就只可能是偶然撞见。
思及此处,马冰下意识屏息凝神,发现周围的说话声十分清晰:
“这汤有些淡了。”
“知足吧,前儿东边那家还涨价了哩!”
“……吃不了给我。”
“只给娃娃叫一碗就罢了,我家去吃去。”
也就是说,如果凶手当时就坐在附近,老六的安排根本瞒不住人。
马冰从粉羹里挑了只虾仁,慢慢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