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之却绝非要找她讨钱,又温声道:“你也知晓,我参去朝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月钱每每都被扣了大半,虽也加上朝贵的私钱,但五千两,对于齐王宫可不是个小数目……”
江稚鱼又是点点头,对于他说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言深以为然。
见她这般认同,简是之悄然勾了勾唇,正合他意。
“所以啊,齐王宫现下可亏成了个空壳,早没了银钱过年,我还回去做什么?”他眉眼噙着笑,低低道。
江稚鱼陡然一愣,一时入了他的圈套,竟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简是之旋即便又接道:“左右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况且芝芝也不愿看着我,成为历朝最破落悲凉的王爷吧……”
他这话说得着实委屈,江稚鱼侧眼瞧他一脸真诚无辜的模样,当下便觉此事不对劲。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简是之便抢着开口:“故而只得麻烦江大人,容我在此叨扰几日了。”
他铺垫了这许多,终于道出了心意所达。
江稚鱼却一时惊了心,听他这话,脸都白了一半,忙推拒道:“这般……不甚合乎礼法,王爷您……”
简是之弯了弯唇,一下抢过她的话:“本王何时在意过礼法?”
也是了,宫墙森森尚困他不住,此般又算得上什么。
他满目理所当然,江稚鱼被堵得直哑了言,便只能直愣愣瞧着他得寸进尺,登堂入室,竟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绕过她身侧转而径直入了她房中。
“王爷……”江稚鱼终于反应过来时,连忙转过眸望着他背影唤他。
简是之此刻早已是阴谋得逞后的畅快,自然装聋装得好。
江稚鱼撇了撇嘴,也知定是拦不住他,本想着便随他去罢,但转眼见他深入内间,她心内陡然一动,便忆起母亲从前告知过她的,女儿家的闺阁,岂能随意示人。
念及此,她急忙迈开步子,恰在简是之踏入内阁的前一刻,她一闪身,直愣愣拦在了他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的跑动,她目下脸色泛起了淡淡绯红。
简是之满目玩味笑意瞧着她,微微扬起眉,便是在询问她此举何意。
对上他的眸子时,江稚鱼心跳顿然不甚自然起来,深深提起一口气方道:“王爷您……您不能进去……”
简是之眸底暧昧逗弄之色更深了些,低低道:“哦?缘何?”
江稚鱼登时红透了脸,支支吾吾着半日却也说不出什么,只愣愣杵在原处。
简是之瞧她那般慌张样子,不由得暗暗一笑,忍不住又道:“芝芝啊,还真是容易害羞。”
江稚鱼敛下眸子,心中羞赧自不必说。
世事便是这般奇怪,偏她一生骄傲狂纵,怎的遇了简是之,便正似老鼠遇了猫,如何逃也逃不掉,就这般被他牢牢握在掌心,女儿身困不住她,与他共生的情丝却能。
动了情念的那一刻,可不正是画地为牢,直要将一生都困进去。
简是之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也不愿再逗她,朗声道:“罢了罢了,芝芝不许进,我自然是听话的……”
他又转身几步走至外间窗边搁放的一软榻处,折身便坐了上去,边道:“本王便屈屈尊,宿在这榻上便好。”
此话一出,江稚鱼刚稍稍平复下的心跳,又霎时提了上来,惊问道:“王爷是要……宿在臣屋内?!”
简是之莞尔点点头。
江稚鱼自是万般拒绝,忙道:“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不能屈尊……王爷若是非要住在侯府,臣便去求父亲,另为王爷寻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来……”
“不必。”简是之温温一笑,白皙素手轻拍了拍身下软榻:“何必麻烦江侯爷,我瞧着这软榻就很好。”
“可……”江稚鱼急欲开口,却被简是之堵了回去。
“就这般说定了。”简是之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喜色,语调昂扬道。
只余江稚鱼满面黑线。
说定了?谁同他说定了?不过是仗着王爷的地位,施令罢了。
本以为是两个人间的拉扯,原皆是在他筹划之内。
简是之果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却也是奇了,明明怎样都不合常理的事,却愣是没一个人出来阻拦。
一连三日,皇宫那边没派人来过,江稚鱼虽感奇怪,却也觉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法子招数可有的是。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竟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询问过此事,江府内平白无故住下个王爷来,还是宿在她的房中,竟没一个人来过问一下,她有时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简是之习得了什么道法,令旁的人都瞧不见他。
她也知晓自己此般念头的愚蠢幼稚,父母亲路上遇了他,也是会同他见礼的,不过只一句便过去了,对于其他事体是半点也不过问。
江稚鱼暗暗细忖许久,也想不出什么眉目,实在不知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芝芝……”简是之从外间入内,打断了她的苦思。
江稚鱼偏过眼去瞧他,就见他一手里拎着一只食盒,轻轻置放在了几案上。
“明翎斋的糕饼,你最喜欢的口味。”简是之朝她温温一笑道。
江稚鱼打开盖子,一股香甜气味瞬时飘溢出来,再投目一瞧,果然就见花花绿绿三盘糕点躺在里面。
这两日都是这般,他时常会出府去,要么买些她钟爱的吃食来,要么便是不知从哪里淘来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无论如何,却总能逗得她欢喜。
欢喜之间也忘了他前日那般委屈哭穷的可怜模样。
总之江稚鱼暗暗觉得,好似他住在府上这两日,也并没想象中那么糟,反而倒引生些欢欣来。
外面天色已沉,她也懒得往去正堂用膳,便在几案前坐下,拾起一只枣泥饼便咬了起来。
简是之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为她斟了杯热茶,而后便眉眼噙笑深深瞧着她。
越瞧便越觉,她一心一意吃东西时的样子,甚是可爱。
任凭此时天地间如何风云翻涌,他就这般看着她,由眼及心,只一瞬便似胜过人间无数。
心安处是吾乡,这样的日子,便正是他所期待的,愿意终其一生,在此蹉跎。
江稚鱼咽下最后一口糕饼,啜了口茶,旋即抬眸,对着简是之赧然一笑。
恰似万千春华。
简是之起身走至她身侧,俯下身堪堪凑近了过去,抬手替她拭去了唇边不慎沾染的点点糕饼碎末。
江稚鱼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羽忽闪着,低眉敛目间饱含无尽娇羞与柔媚。
简是之的心陡然一烫。
纤长指尖离开她唇边的那一刻,他的唇贴覆了上去。
柔软滚热的触感霎时袭来,惹得江稚鱼周身一抖,毫无防备地直直承受着他深深落下的吻。
第48章 、风云巨变
他紧紧环住她, 指尖所触之处,霎时引了火, 似有燎原之意。
他吻得愈渐深入, 唇齿相依之间,是无尽的情念与爱欲。
她便也不再躲,被他勾起了心念, 下意识便迎合了上去,将这绵长的吻愈加加深。
外间狂风骤起,顺着半开的窗子扑入内里, 一下熄了烛火。
朦胧昏暗便瞬时盈满了屋子, 视线被剥夺之时, 他们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对面人愈加粗重的呼吸。
心跳猛烈之间, 江稚鱼轻咬了一下他的唇。
简是之一怔, 旋即停下了动作, 垂目深深瞧向她,此间的幽暗隐去了他眸中跳跃的点点星火。
外间烈风挽卷账幔,飘摇翻转间将两人掩进, 似与天地都分隔开,目之所及,唯心中一人而已。
呼吸起伏之间, 简是之又吻了上来, 接续方才绵长贪婪的吻, 同时紧握住她随意搭在枕边的掌心, 正正与她十指相扣, 爱欲之中, 愈加惹火。
痴缠良久后, 江稚鱼轻轻出声唤了一句:“王爷……”
“……嗯……”简是之哑声低低应她,而后不舍地停下了动作,将头偏过一侧,埋在她的颈窝中,深深呼吸着。
两相沉默间,伴着飘飘渺渺的风声,唯有无尽的情丝悄然疯长。
“芝芝,我要娶你。”简是之哑着声音,忽而轻轻道出一声。
“待回宫后,我便禀明陛下与母后,备上聘礼,来江府求亲。”
他扬起头,神色肃然一瞬不瞬瞧着她,低低念道:“江稚鱼,我要你,做我的妻。”
心生情念之时,她又如何没有幻想过这一刻,只是这之间远隔的山海与鸿沟,总是令她于入场时便止了步,生怕自己再多蹈足半步,就会灰飞烟灭一般。
但当幻梦中的时刻真切到来时,她投目瞧向他,一双澄明眸子虽隐在阴暗中,却仍旧如初初在山泉中浸过般,那样的虔诚与决绝,竟令她一时红了眼。
原来心生爱欲,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知前路无尽险阻,惧怕之余仍旧引剑直上,哪怕丢盔弃甲,肝脑涂地。
她动了动唇,轻轻落下一个字。
“好。”
简是之扯了扯唇角,顿生无尽欢喜,垂下头吻了她的额头,又道:“你什么都不必想,只需乖乖待在家中,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