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失败了, 冉如和从睡梦中惊醒,还没睁开眼睛,就在床上到处摸摸。
咦, 陆明诚呢?
她半天找不到人, 也没有像从前一样, 有人察觉她睡的不安稳, 主动把她抱进怀中。
她睁开眼睛, 发觉床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一时间有些迷茫。
方才的那些事情, 难道是她在做梦嘛?
她问陆明诚他们和好了没有, 被抱着哄, 都是她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嘛?
她有点难受,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又猛地睁大。
她小脸耷拉下来, 有点委屈, 眼里又蓄起一层雾气。
她掀开床帘, 发觉屋内也空空荡荡, 只留下炭火燃烧着的声音。
冉如和又有点想哭哭。
还没等到她眼泪落下, 房门被推开,陆明诚踏着月色走了进来。
虽然路程不长, 但是初春的夜里仍旧水汽凝重。
他身上落了一层的水雾, 有些冰冷。
他看见冉如和神情委屈, 皱了皱眉:“怎么了?”
冉如和摇摇脑袋,她安心下来,先前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只是陆明诚跑出去了。
她仰着小脸道:“我睡醒了找不到你......”
陆明诚跑去干什么了呀?
其实现在也才午夜时分,她才睡下没多久就被惊醒,看起来像是真的没什么安全感。
好脆弱的一只小动物。
陆明诚脱了外衣,在炭盆边站了会,稍稍暖和后才敢靠近小和。
她原就在病着呢。
他坐到床沿,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声音有些轻柔:“我出去见个人。”
“继续睡吧小和。”
冉如和不肯,虽然陆明诚身上有些凉意,但她还是凑上去抱住他的腰。
依赖的在他肩上蹭蹭:“不要嘛,睡醒了你又不在了。”
现在是害怕的小和。
虽然直到陆明诚贵为摄政王,日理万机,忙碌过人。
可她私心里还是想他多陪陪她,但她不能这么说。
不管陆明诚听不听,她真的说出来,就是她太任性了。
陆明诚笑意轻微,他偏头吻过冉如和额间。
小动物有什么想法,哪怕不说,也能让人感觉的一清二楚。
她毫无城府,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小和乖,忙完这一阵,我专门陪你。”
虽然朝政的忙碌毫无尽头,但是等真的掰倒那一派系,他就可以随时把小和带在身边。
稍微耽搁一下正事陪她也是可以的。
陆明诚想了想还是要把接下来的事情说清楚,省的小和睡醒到处找他。
“我明日去宫中,接下来可能需要忙上一阵子。小和就乖乖在这里养病。”
“有时间的话,再来看你。”虽然恐怕是没有,但是不这么说,小和肯定又不开心。
他已经熟练掌握如何哄一只小动物的技巧。
冉如和听了,虽然还是嘟着嘴,但她十分乖觉地点点头,应下来。
她小声:“那你要来看我的噢!”
不能把她忘在这里,彻底抛在脑后。
陆明诚轻笑出声,他觉得小和的担忧毫无道理。
怎么会忘了她,才把她送走不到一天,他做什么事都能想到她。
他把人重新放到床上,给她捻了捻被角,像哄小孩一样亲了亲她额间。
同她道:“睡吧,晚安小和,一夜好梦。”
-
天色隐约泛白,日光方才破晓,在天边露出一些光亮。
今日没有朝会,这个时候的京城仍旧静谧。
陆明诚一夜都没怎么睡,只是揽着冉如和,由着她像只小猫一样到处蹭蹭。
他趁着城门没开的时候不容易被人发现,重新赶回城内。
福公公在偏门那侯着,一见到陆明诚,赶忙迎上去。
他尖细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听着有些难受:“王爷,这一晚上试探您和跟踪的人都不少。”
“还有几个武艺不俗,怕是来踩点的。”
陆明诚大步往屋里走,闻言面色沉了沉:“都打发走了?”
福公公连忙点头:“是,都打发走了,但那群人恐怕不会死心——”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有些紧张,明明已经算得上是和陆明诚一路风风雨雨走过,见识过风浪的人,对着大手笔仍旧有些惊心。
这大晋朝啊,恐怕是要变天了。
陆明诚迈过门槛走进屋内更衣,他神色冷淡,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这件事情有所担心。
他淡淡朝福公公道了句:“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福公公连忙应是。
他隐约感觉到王爷这一趟,恐怕知道了些别的事情。
但他猜不太出,往常陆明诚都是不太愿意搭理皇帝的,这如今,一回来就要进宫去是想做什么。
宫中的气息略显压抑,高大的建筑隐隐有些逼迫。
往来之人无不得遵循着规矩,虽然刻板,但也麻木。
面上没什么表情,硬挤出个微笑来行礼,但也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尊颜。
陆明诚毫无阻拦的,一路来到皇帝住着的养心殿。
还没进殿内,就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皇帝从出生开始便体弱,一年四季都得喝药。
比小和还要脆弱上几分。
陆明诚着了身枣红色的长袍,头发用玉冠束起,养心殿侯着的大太监一见是摄政王来了,连忙跑进去通报。
虽说他其实可以随时进去,但他还是在门口耐心的等了一会。
直到一阵咳嗽声后,皇帝一声轻微的:“进。”
陆明诚才迈步走了进去。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里,从前他父皇不住在这,后来这宫殿就被他皇兄占了。
如今还被他侄儿弄了一屋子的药味。
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跪了一地,陆明诚眉眼沉沉,看着床上那个年幼的小孩。
正是当今圣上,陆谦。
他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怯怯地盯着陆明诚看,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敬畏。
他实在过于年幼,哪怕许多人和他灌输皇权的概念,他也完全没法理解。
陆明诚沉声开了口:“皇上近来如何?”
陆谦眼巴巴看了眼周围的宫人,见没人替他回答,这才开口道:“一切都好。”
他想想,还是决定让宫人都退下:“你们去外面侯着吧。”
虽说有几个看护他之人面色十分不解,几欲开口劝阻。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宫人们行礼后退出门外,陆谦这才松一口气,好像放下什么心来,问起陆明诚:“皇叔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到底还是个小孩,也不习惯自称“朕”。
陆明诚回想起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父皇母妃都还在世,虽说他少年老成,但也十分无忧无虑。
哪像陆谦,身子也弱,周边还没一个可信之人。
他顿了顿,寻了处位置坐下,琢磨着从哪里开始说。
直接说追随着他的那一党派之人要谋反,见他没有可用的价值了,所以决定干一票大的。
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
陆谦又咳嗽起来,他拿着帕子捂着嘴,最后还直接纂了帕子不让人看见。
可即便如此,空中一些淡淡的血腥味仍旧瞒不住。
陆明诚沉思的思绪断了断,他突然感觉,他这侄儿的身体,好像比消息中更差上些。
已经到了心疾咳血的症状,余下的寿数可以按天计数。
也怪不得屈丞相那一伙人这么着急。
陆明诚改了主意,他缓了缓神情,轻微挑眉:“皇叔今日无事,来看看你。”
陆谦轻轻应了一声,他虽然直觉皇叔不太可能只是来看他,但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改了话头。
虽说屈丞相等人时常在他耳边灌输一些“他与皇叔势不两立”“皇叔早晚会对他动手”一类的话。
但是他仍旧十分艳羡自己这位年纪轻轻就能成就大事的皇叔。
据说皇叔在他这个年纪,早已能出口成章。
而不是和他一样,病情严重。
被困于这皇城的四方天地下,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虽说他是皇帝,可是宫人多半不怎么听他的,无论是不愿吃药还是想出去看看。
屈丞相等人一来,也是给他说些什么要勤勉上进的话。
陆谦声音有点微弱,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把内心的话说出口:“皇叔,外面的京城,是什么样的啊?”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很弱,说完一句话,又咳了咳。
陆明诚倒也真没想过要对他这侄儿下手,其实他有无数个机会让他死于一些“疾病”。
可他到底没动手。
从前是觉得自己羽翼不丰,仍需再多蛰伏。
后来是遇到小和,她也时常病上一场,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他不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报应到她身上去,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
被他一直打压着的保皇派众人已是强弩之末,自己手上也没兵,连逆谋这等决策都出来了。
陆明诚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京城挺热闹的。”
陆谦眼睛好像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下去:“我怕是没机会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