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镇子都有四十余里,长不足两里路的小镇,过往的都是商贩,本地的百姓不多,拢共就两间吃饭的地儿。不管茶馆里听听天南海北的人唠唠磕,倒是不错。也没什么人认得咱们,大伙说话也不像京城那般小心翼翼。”
萧祺一面回答,一面又不忘指点了一下萧臻云的箭法。
萧臻山噗地出箭射中一只兔子,等护卫去追兔子的间隙,往下道:“汉王没说什么么?”
萧祺望着他:“能说什么?”
萧臻山道:“他前儿不是中箭受伤了么,听说当时路过的正好有楚王和少寰。少寰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楚王就很有嫌疑了。汉王昨日也没去围场,他也不留在山上琢磨琢磨,也是奇怪。”
萧祺看了他一眼:“他不琢磨,只能说明没问题,还能是什么?”
“不对啊——”
“宫闱水深,什么不可能都有可能。”萧祺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拉了拉缰绳:“南平侯在前面,我去瞧瞧,你们哥俩玩儿!”
说完便打马走了。
萧臻山话还没说完呢,愣愣看着他箭一般远去,都说不出话来了。
萧臻云笑道:“我方才看到阿俨了,走,咱们找他去!”
正好护卫把兔子捡来了,萧臻山打马,与他穿过小树林。
刚至草坡上,前面一人在一行青衣侍卫跟随下呼啸远去,认得是安惠王陆曜,萧臻山停下来:“安惠王几时搞来这么一匹好马?”
萧臻云驻眼看了看,缓声道:“只要皇权在手,要什么没有?”
萧臻山戳他一下:“需要什么皇权?你想要,我也能给你搞来!”
萧臻云冲他笑了下:“走吧。你不是好奇汉王的伤吗?咱们去猎只麂子,夜里寻秦王喝酒去。”
……
宋湘还是没从苏慕那边得到消息,也没心思出去,托着腮窗前发呆。
陆瞻歇到下晌才醒来,看到她无精打采,便拉上她出门去寻萧臻山。
才到门下,便遇见一人自对面揽月宫出来,正独自往山下走去。
宋湘认出是秦王妃身边的嬷嬷,记得是姓梁的,秦王妃的乳母。蓦然想到早上俞妃叮嘱过的话,连忙使了个眼色给重华:“让侍卫去跟着点儿。”
梁嬷嬷一路下了山道,走到山下专马管理所有马车马匹的御马所,找到了在此候命的秦王府的司马太监,掏了封信交给他:“王妃着送回京城的信件,这就派人送走,不得有误!”
太监领命,揣了信便转头去寻人。
梁嬷嬷拂拂衣襟,看看周围,与路过的别家府上的下人寒喧了两句,这才上山。
回到揽月宫,径直找到秦王妃复命:“信已经交代给他们了,估摸着今夜里就能送到了。”
秦王妃道:“可惜的是楼先生不能跟过来,不然的话,这次哪里会让陆瞻两口子出尽风头?”
梁嬷嬷道:“这也是没有想到的事,从前的世子毫无城府,又轻狂浮躁,哪里知道两年不见,他竟似变了个人似的呢?这世子妃也是,明明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没想到心眼儿竟这么多,还挺不把长辈放眼里的,偏巧晋王妃还处处给她撑腰!”
秦王妃听到这儿,也支身道:“说也奇怪,连晋王居然都能不遮不掩地给晋王妃出头了,从前可是少见。楼先生不是说他们夫妻关系不睦吗?我看这也不像啊!”
“楼先生不是还说过,晋王妃从未心仪晋王么?王妃看到的只是晋王对晋王妃的维护,可不曾看到过晋王妃维护晋王,兴许就是晋王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秦王妃凝着双眉:“她不心仪老二,莫非是另有心仪的人?这楼先生说话吞吞吐吐地,也不给个明白话,真是恼人。”
“此番回去,定要向他讨个实话才是。”梁嬷嬷说着,又道:“对了,也不知道楼先生想好怎么延长王爷王妃留京日程的办法了不曾?”
“王爷回来了。”
正说到这儿,门口太监通报起来。
秦王妃连忙示意梁嬷嬷噤声,站了起来。
……
宋湘陆瞻到萧家这边,没找到萧臻山,倒是遇见胡夫人与永安侯夫人和萧夫人在吃茶,陆瞻便转去寻胡潇,宋湘留下来。没多会儿重华回来了,经由花拾把跟踪梁嬷嬷的情况转告给她。
宋湘听完,立刻吩咐:“派个人上路,截下来看看。”又嘱道:“最好别惊动了。”
重华奉命离去。
两厢说话是避着人的,在座人纹丝没听见。但见萧夫人看过来,宋湘便解释了一句:“濂哥儿又淘气,我唤人去跟一跟,免得闯出祸来。”
萧夫人笑道:“令弟很是聪明伶俐,不愧是翰林官之后。”
“夫人过奖,平日淘得人头疼。”
宋湘笑着摇头。
侍卫马快,晚饭后例行训濂哥儿功课时,重华又回来了。
“回世子妃,秦王妃派出送信的人,是朝京城方向去的。半个时辰前趁着其人天黑路过人多的村镇打尖,侍卫截下了那封信来看了看,是给秦王府一个幕僚的信,大致写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语气还挺客气的。”
“秦王妃还知道客气?”
宋湘轻哂,然后又道:“这几日的事也没什么特别妨碍到他们的,为什么急着送去告知幕僚?——你怎知是幕僚?”
“因为侍卫说称呼就是写的先生。”
既称先生,那自是幕僚无假了。
但秦王妃居然会对个幕僚客客气气,实在让人意外。难不成她请了什么高人不成?再有,与幕僚联络,不应该是秦王出面么?怎么她一个内眷竟也与幕僚联络起来?
她立时凝目:“再派人跟去看看,是什么人。”
第385章 这其中的猫腻
陆瞻与胡潇下了会儿棋,晚饭就被胡潇挽留下来。
席间陆瞻喝了一盅,就问胡潇:“义父可曾知道楚王?”
胡潇道:“楚王犯事那会儿我还年轻,不过那时候已经在皇上身边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楚王当年在廷前自刎谢罪,是真悔过了,还是被迫?”
胡潇收敛神色:“求死是他自己的主意,无人逼迫他死,皇上当时也只是逼他认罪罢了。”
“但最终他还是逃不过一死,是吗?”
胡潇把酒喝了,才说道:“是这样。”
陆瞻静默下来。
胡潇道:“世子不认同这个结果?”
“不。”陆瞻摇头,“作为皇上的手足,楚王也许该得到善待。但作为祸及社稷稳定的罪人,楚王该死,这点我从未质疑过。只是我在想,就算天下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他的死是顺理成章,但他楚王府的人却未必这么想。”
“这话怎么说?”
陆瞻把他酒添满,说道:“近来我探到点情况,疑似是楚王府的余孽在作乱。但是端州那边负责管治楚王后裔的官员却报称在录的所有人员都无作孽的条件。我思来想去,事情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年经历过这一段的王府子弟,在世的都少了,就是后来出生的,缺少教养的条件,他们也不太可能办得到。因此十分迷惑。”
胡潇愈听表情愈严肃:“什么情况?”
“覃家这事,就是情况之一。”
胡潇是覃家这案子的主审,被皇帝亲自问过多次的他自然清楚这点。他立刻说道:“自我跟随皇上起到如今这么多年,楚王死后,关于他后人作乱的事情从来没有听到过。端州那边,每届选去的官吏也都是通过朝廷严格考核的能吏,朝中私底下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戏言:但凡去过端州看过楚王府的来日都将有大出息,如现下礼部左侍郎,都察院两位御史,以及顺天府尹等,都是曾经去端州履过职的,所以,端州那边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差错。”
端州监管没有疏漏,那么楚王后裔作案的可能又更小了。陆瞻默了会儿,忽然又道:“义父方才说前往端州任职的都是能吏?”
“正是。”
“那义父可知最近十七年里,前往端州任过职的都有谁?”
胡潇回想了下:“我所知的就有三个,松江知府潘悦,刑部郎中刘安,还有我方才说的礼部侍郎佟坤。”
“他们都是什么年岁?”
“潘悦已过五旬了。佟坤你应该认识,也差不多一般年纪。刘安年轻些,去年过的四十寿日。”
陆瞻默语。
胡潇打量他:“这些人有问题?”
“不是。”陆瞻摇头。“只是眼下我们找证据出了点麻烦。”说完他把吏部给的杨淳的履历拿出来:“此人涉及到很要紧的秘密,据说他原先的抱负就是当个能吏,方才听义父说到端州历任官员如此精干,我便多问了一嘴罢了。”
胡潇拿起来看了看:“他不都已经辞官了么?”
“正是因为辞官了,才找不到下落。”
胡潇定睛在履历上打量,忽然轻嘶了一声:“这个杨淳曾在蜀地龙山州任过职?巧了,现任肇庆知府也曾有龙山州任职经历。”
陆瞻蓦然顿了下:“现任知府?”
“正是。那日皇上也曾问起咱们几个关于羁押在端州楚王府后裔的事儿,后来出了宫,我与沈尚书,还有令舅杨尚书就谈论了会儿,听沈尚书说,现任知府茅于淳,早年曾经是龙山州辖下的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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