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板应声而开,程忻提着个三层的食盒,手中捧着一盏琉璃灯,提步进了房内。
他将琉璃灯放在床头,掀开食盒,先从最上层拿出药膏,一点点蘸取着替陆容擦药。
这并非是程忻第一次为陆容上药,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这样的场景于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无数次。
可这次却不一样,自以为相熟的好友,转个身的功夫就想置自己于死地,陆容双唇紧抿,在程忻极尽温柔的动作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刻意,程忻替她上过药,取来帕子拭净双手,又在她床头安静地做了一阵后才轻声开口道:
“既然醒了就起床用膳,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菜。”
“……”
陆容睁开双眼,和程忻对上了视线。
程大夫依旧是那副清微淡远的出尘之姿,他虽也俊俏,样貌却不像韩仰那般具有攻击性,五官柔和,甚至隐隐透出些软弱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成衣馆里能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直戳老板心脉,若不是陆容奋起拦了一把,老板怕是会直接身死殒命。
思及此,陆容撑着手肘向后挪了挪,从神情到动作都是满满的戒备意味。
程忻突然笑了起来,“你总是这样,”他道:“陆容,你总是这样好心。伤口还疼吗?”
他抬手欲碰陆容额角撞伤,反倒被陆容反手打了下来。
“疼不疼的也是你的杰作,程大夫,你既已经撕破伪装将我掳来,便不必再用这幅惺惺作态之姿来面对我。”
陆容目露炯戒,“至于我好心与否,也不关你的事,总归着我不会对你好心就是了。”
“不会对我好心?”程忻嗤笑一声,“陆容,看来你真的忘记了啊。”
他猛地伸手捏住陆容的下颌,不过转瞬便将她拉至眼前。
“两年前,于安定都尉府城外,你不就已经对我施予过一次好心了吗?”
***
程忻是东羯人,精准来说,他是东羯突袭队伍培养的一名死侍。
他自幼丧母,父亲从出生起便不知所踪,跟在唯一的舅舅身边长到十三岁,向来亲情淡薄的舅舅便将他扔到了以狠厉著称的突袭队伍中。
彼时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同龄人或许还在习武念书,承欢于父母膝下,他却已经学会了如何又快又有效地一刀隔断敌人的喉管。
转眼间几年过去,程忻逐渐成为突袭队伍中的佼佼者,只是他生性冷淡,加上不通人情,即使在队内都树敌颇多。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那本该气绝的壮汉在程忻靠近时猛地扑起,一刀扎向了他的心口,程忻虽反应极快地补上一刀,了结了壮汉的性命,自己却也受了重伤,被队伍抛在了安岭都尉府的城门之外。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心口的血在大雨的冲刷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手脚逐渐变得冰凉。
程忻合上双眸,背靠着一棵大树,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等着早逝的母亲接他一起入地|府,谁曾想却等到了陆容将他重新来回人世间。
第35章 真相
陆容将他带回了府中,细心照料了他一段时间。
程忻鲜少有过这般被人悉心照拂的体验,他沉迷于如此的温情中无法自拔,很快便对陆容动了心。
可就在他开始尝试着主动介入陆容的生活时,他才恍然间意识到眼下这种关系之中存在的弊端。
陆大小姐的身上或许存着些官家小姐的蛮横不讲理,可她对待身边之人自始至终都是惯常的和煦,加上样貌讨喜又为人慷慨,两番因素加持之下,陆容于他而言是绝对特别的存在,但他于陆容却不是。
这样的发现让程忻的心开始焦灼。
他无法忍受陆容拥有除他之外更多的选择,他希望将这暖烘烘的小太阳归于囊中,甚至可以怀抱着她,二人一齐沉入深渊,再不受旁人叨扰。
程忻很快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陆闻禹中了他舅舅的圈套,外出剿匪却反遭埋伏,舅舅连夜带人对陆府施予侵夺,而程忻就在那阴霾的夜晚,将陆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毫发无损的带了出来。
但陆容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她变着法儿的要逃,要反抗,甚至一度成功跑下马车,差点就能脱离他的掌控……
程忻凑过去,作势要亲吻陆容的面颊,陆容偏过头去,无需言明的拒绝意味满溢而出。
二人就着这暧昧的姿势僵持半晌,程忻叹了口气,缓缓地松开了对陆容的桎梏。
“陆容啊,”
他轻声呢喃,仿佛情人间的低沉絮语,
“你听话些,好吗?”
那张始终云淡风轻的脸此刻瞧起来恍如恶鬼般令人无端生寒,
“你同我一起,就我们两个人共同生活,这样难道不好吗?”
陆容哂笑出声,“你将我杀了,把我的头日夜摆在你枕边陪着你,这样岂不是更好?”
程忻不悦地皱起眉头,身躯向后抽离开来,“陆容,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他站起身,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摆在桌上,“晚膳我放在这里,你记得吃。”
他说完便要走,起身时却被陆容拉了一把。
“将门打开,你可以用绳子捆住我的手脚,但我讨厌被关着。”
她突然露出些似有若无的脆弱神色,“你,你知道的,我只要感觉到自己被封闭着,就会……”
陆容没讲话说完,程忻却是懂了,他曾为陆容诊治过两年,又不知她已停药,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陆容还像从前一般,惧怕‘被关着’带来的无助感。
来自于陆大小姐的变相示弱终于让程忻面上的风雪融化了些,他依言取来两根绳子,将陆容的手脚牢牢捆住,又将晚膳放在她轻易就能够得到的地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离,陆容始终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她偏过头去,以牙齿咬住颈边细绳,将始终置于衣领之内的玉坠子叼了出来。
那玉坠子还是韩仰离开凤来镇时买给她的,陆容弯下腰脊,以虎口钳住玉坠底部,齿列咬在绳结,尽可能的用力偏头。
玉坠底部就这样与坠体分离开来,一枚细薄的刀片赫然坠挂于绳结之上。
陆容故技重施,以虎口固定,脖颈用力后仰,这才将那刀刃拿在了手中。
她动作极快地隔断手脚束缚,先是抬起手厌恶地蹭了蹭自己的脸,接着又将烛台放近了些,仔细去看那檀香矮柜。
锁头上果然有个刀刃雕刻过的小花痕迹,这痕迹她再熟悉不过,儿时同陆朝一起在陆府生活中,他们就常常通过这样的痕迹传递消息。
陆容心跳如擂,她心知自己的记忆并未恢复完全,这檀香矮柜上既然留有痕迹,那她必定之前就曾到过此处。
陆容将矮柜打开,手指伸出去,贴着柜子的边缘一点点向内摸索。
她不知这柜子是否被人翻查过,只能尽可能的不遗漏每一处角落。在将整个矮柜摸索过两遍后,陆容终于眼睛一亮。
指尖触感较之于一旁的光滑木料有些微的凹凸感,仔细感受一番,依稀可辨认得出,是‘参伍’两个字。
参伍……
陆容垂眸细思,继而抬起头来,将视线定格在了对面的砖墙之上。
她自右向左数了三格,又自下而上数了五格,确定目标之后,便从靴中掏出一把薄刃,刀尖朝外,沿着方砖的缝隙来回切割,试图将其分离出来。
方砖边缘渐渐突出于墙体,陆容双手并用着捏住边缘,轻而缓慢地将方砖抽了出来。
那方砖直通隔壁一间狭小的厢房,朝下的一面被刻意打磨过,陆容举着琉璃灯凑近过去,轻易便瞧清了上面的血字。
【五更,后门槐树】
陆容将方砖重又塞进墙中,神色平静地回到床榻之上,她闭眼小憩,耐心地等待着暗夜的到来。
***
夜色深沉,大宅之中一片寂静,陆容翻窗而出,轻手轻脚地去到了后门。
门前果然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下丛草掩映,遮盖了小半面围墙。陆容拨开杂草走到墙边,看着那低矮的狗洞陷入了沉思。
她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撩起衣袍,作势要钻过去。
天边炸响闷雷,暗淡的乌云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陆容被那雷声惊的一抖,脚下不由得向右偏离两步。
岂料就在她步履踉跄之间,一支红尾箭矢倏地擦过她的肩臂,直直射入墙面。
陆容骤然转身,看到了在月光下拉满弓弦的程忻。
“我给过你机会了,陆容。”
程忻自背后抽出第二支箭搭于弦上,“同两年前一样,我不止给过你一次机会。”
咻——
箭矢破风而来,陆容闪身躲了一把,却还是被射中了小腿。她眯起双眸直视程忻,语调凌厉地反问他道:“你什么意思?”
程忻露出个意味深长又森然的笑,“哦?原来你还没想起来。”
他将弓弦扔到一旁,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两步,“我还以为你能找到此处,是因为已经忆起了过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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