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我不是当地人,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您家不随意接诊?是这样,我有位好友就住在此处,他总和我说程大夫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嘱咐我必定要亲自前来,请程大夫好好为我瞧一瞧。”
记录的小姑娘咬着笔杆,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仍旧半信半疑,“您听过我们程大夫的名号呀?看来您还真是熟人介绍来的。”
韩仰心道,你们都叫程家医堂了,大夫还能姓张吗?
他对着小姑娘耐心地笑了笑,“是啊,所以眼下我能上楼了吗?”
小姑娘依旧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几遍韩仰的好气色,“可您瞧着……您瞧着不像是需要看大夫的样子啊?”
韩仰:“……”
韩二公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柜台上。他半眯起眼,眉头微挑,突然回了小姑娘一个不甚正经的笑容。
“我的病情除了问诊的大夫以外,就只能告诉我未来的娘子。如何,小妹妹现下就想听吗?”
韩二公子有副好皮囊,却也不是正统意义上清朗俊秀的少年郎。即使他眉眼精致,五官也周正的很,可配上那对狭长的眼尾,那张微微上翘的薄唇,整张脸却蓦然多了几分邪气。
小姑娘被他突然的举动惹的面上一热,慌手慌脚的从柜台里跑了出来,“我,我上去问问,您在此处暂等片刻。”
她说完,风一般的提着裙摆冲上了楼,片刻后又风一般的冲了下来,“程大夫此刻闲着,他请您上去呢。”
韩仰和小姑娘道了声谢,提步上了二楼。
***
二楼的摆设和一楼相差不大,只是原本放着药材展柜的位置摆了张长长的梨花木桌,一白衣男子端坐其后,见着韩仰进来,便放下手中毛笔,手掌舒展,对着面前的圆凳比了比。
韩仰顺势落座,视线在屋内绕了一圈,最终落在男子脸上。
男子瞧着和他年岁相仿,眉目清淡,是个疏离有礼的长相。男子见他不语,微微一笑,率先开口询问道:“在下程忻,是这家医堂的大夫,不知您身体有何不适?”
韩仰单手扶额,眉头颦起,露出个颇为苦恼又无能为力的笑容来。
“不瞒您说,我最近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刻意将话题往陆容的身上引,“听我远房表妹说,您最是擅长治疗这寝不安席之症,因此我便特地找来了。不知这病是否都是由同一根源引起?来您这儿求诊的人都是什么致病缘由呢?””
程忻书写脉案的手一顿,“远房表妹?不知您说的是哪位?”
韩仰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看来到您这儿的病人并不仅限于那几位常客啊。楼下那小丫头方才还唬我,说您不轻易接诊呢。”
程忻浅笑道:“她也没有唬您,我确实不轻易接诊。这医堂以抓药为主,问诊为辅,我学艺不精,不敢耽误病人。您还没说呢,您的表妹究竟是哪位?”
韩仰捏了捏眉心,右手在空中虚浮着随意点了点,“就那位嘛,身量纤纤不高不矮,平日里很爱笑的那位。”
身量纤纤不高不矮平日里又爱笑的姑娘一抓一大把,程忻敛了笑容,看了韩仰一眼,终于揭过了这个话题。
问诊的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韩仰从二楼下来,拿着张黄纸去找一楼的小姑娘抓药。
小姑娘利落的将药包好,一路将他送至门口,临了还不住的叮嘱他,“您记住了,这药要用文火来煎,水也要分次倒入,切记不可一次将水加满。”
她脸上显出些为难的神色,“其实我替您煎好也成,只是今日程大夫要亲自煎钱府的药,他用药炉的时候,旁人是不许进去打扰的。”
韩仰敏锐的捕捉到小姑娘话里的关键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连连颔首,提着药,对着小姑娘挥手告别,笑容满面的去解马匹的缰绳。
缰绳解开,韩仰背对着小姑娘翻身上马,随即卸下面上笑容。
二公子轻磕马肚,勒马走出数十米后,手臂一扬,将从程家医堂带出的药包尽数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他的直觉是对的,自第一眼见到程忻起,他便觉得此人不简单。半个时辰的你来我往,和陆容相关的消息他竟是半点都没探到。
韩二公子黑着一张脸,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直直奔向城门。
黑马昂着头颅,马蹄腾起,速度颇快的在街上穿行。程家医堂内,程忻始终站在二楼槛窗之后,透过半合的缝隙,看着韩仰纵马消失在安岭都尉府的城门口,这才一言不发的重新落了座。
韩仰方才一上楼时他便闻到了,这人身上沾着淡淡的药味,而陆容常年吃的,正是这几味药。
陆容甚少与人亲近,二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够让韩仰沾上这一整日都散不掉的药味。
程忻从桌下带锁的矮柜中拿出厚厚一叠脉案,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这都是写给陆容的方子,从两年前第一次为陆容问诊开始,他可以闭着眼背出每一张方子的内容。
“该替她写个新的药方了。“程忻垂眸,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
他提笔蘸了墨,直到墨点在纸上晕染出大片的墨渍都没能写出一个字。几个时辰前陆容来到医堂时失魂落魄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面色惨白,轻声对着程忻哽咽道:
“程大夫,他又出现了。“
***
另一边,韩仰赶在未时前回了驿站,他将马匹拴在后门,足尖一点,从窗户翻入了自己的房间。
空青一直候在他房内,见他回来了,忙唤了小厮送水,一边伺候他梳洗,一边同他汇报导:
“都尉府那边接到了消息,都督佥事晌午时专程派了人来,说驿站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大人入住了。”
韩仰笑起来,“都督佥事?钱沐弘?”
他将用过的帕子扔在面盆内,又去衣箱里去翻出官袍,“钱沐弘可是个难得的人。你没为难人家吧?“
空青摇头,“他们的人原本要上来亲自询问,属下说二公子还在睡着,只客气地拦了一把。“
他替韩仰理了理脖颈后的衣领,“听二公子的话,似乎对钱沐弘很是了解。您之前同他打过交道?”
韩仰扶着矮凳去踩靴子,“陆闻禹失踪了两年,上面又一直没往安岭都尉府派个正经人来,钱沐弘是陆闻禹的左右手,这两年来安岭都尉府的大小事务也都是他在处理操办,若是换成旁人,早就借此上位了,钱沐弘却始终安分居于都督佥事之位。”
靴子穿好,韩仰又对着铜镜去正冠帽,“况且这次我们来了,人家一没给我这个空有头衔的钦察大人下马威,二没假装热情的邀请入住他的府邸,借此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可不就是个难得的人吗?”
衣冠终于穿戴完毕,韩仰推开房门,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坏笑来,“可我今夜还偏偏就要住在他家。”
=作者有话要说:
钱沐弘:韩大人,你怎么能欺负老实人呢
第4章 同床
韩仰傍晚入城时,钱沐弘已经在城门处候了他许久。
天边晚霞正盛,给街道都染了一层淡淡的橘红。韩二公子穿着制式齐全的官服,愈发衬的他面如冠玉,翻身下马时身姿潇洒,惹得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一个劲儿的感叹钦差大人虽然是个草包,但还真是俊秀非常。
钱沐弘是个实打实的务实派,之前又总跟着陆闻禹去军队校场,目之所见都是些黝黑壮硕的大汉,对于韩仰这类有着白嫩皮囊且身骄肉贵的公子哥,自然带着些先入为主的偏见。
因此,他见了韩仰,也只是礼节性的拱手行礼,面上并未显露出过多热络的神色。不料韩仰却是几步上前,哥俩好似的揽住钱沐弘的肩膀,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对不住了钱大人,昨日大雨泡坏了一辆马车,我们今日重新归置物品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才误了时辰,钱大人别见怪。”
钱沐弘略感惊讶,连带着反应都迟钝了些。他虽体格健壮,却矮了韩仰半个头,此刻被这钦差大人搂在怀里,半强迫性的带着向前走了几步,一句“下官为大人在城中备了酒席”还没讲完,韩仰就已经先发制人的打断他道:
“我远道而来,钱大人竟然不请我去家中坐坐?看来大人还是在生韩某的气。”
钱沐弘试图拒绝:“大人说笑了,只是下官的宅邸不大,怕是容纳不了……”
“空青!” 韩仰扭头,“你带着其余人去驿站,我今夜要和钱大人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你明日一早来钱府找我。”
原本连一顿饭都不想招待,到最后却还要被强制借宿的钱大人:“……”
钱沐弘只得派人先回家传话,等韩仰随他一同到达钱府时,正厅里除了几个使唤丫头,就只有钱沐弘的夫人笑意盈盈的等着他们入座,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韩仰在心底暗叹一句失策了。
他本想藉着这顿饭,看看陆容是否住在钱府,却忘了钱沐弘与他并非是知根知底的好友,自然不会安排一家老小来陪他一同用膳。
韩二公子心不在焉的入了席,简单用了些素食便放下碗筷,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提前离了席,由丫鬟引路回了客房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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