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往后就跟您混了,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大哥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聊到起兴处,黄厚成扭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她,当即嘴一咧:“大嫂!”
宁朝阳谨慎地后退了半步。
李景干瞥她一眼,抬手就按住了黄厚成的肩:“叫宁大人。”
“宁大人。”他当即照办。
这场面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宁朝阳勉强抬了抬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去黄厚成身侧低声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厚成一听就摆手,然后指着李景干道:“这是我大哥,我亲大哥,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嘴角微抽,朝阳道:“如果在下没记错,大人比定北侯年长十岁还有余。”
这声大哥是怎么好意思叫出来的?
“嘘——”黄厚成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醉醺醺地道,“你不说,大哥不知道的。”
宁朝阳:“……”
李景干只是心狠,又不是眼瞎。
放弃了跟醉鬼沟通的想法,她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这人:“侯爷?”
镖局转让的文契全在她手上这一叠东西里,连房契和地契都一并夹在了里头。
李景干垂眸饮酒:“这是黄大人自己的意思,与我无关。”
骗鬼呢,黄厚成是出了名的胃口大,都吃下去的东西了,哪还有主动吐出来的道理。
她皱眉想反驳,却听黄厚成登时就道:“大哥说得对,是我自己琢磨的,与宁大人共事也有两年了,一点小忙,何至于让大人重谢。”
小忙?那日答应她的时候,他分明还很勉强,说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掉脑袋的事,要她一个镖局不过分。
可一转眼,竟又变成小忙了。
宁朝阳抿唇打量黄厚成,发现他脸上当真没有半点不情愿,甚至还一脸欣喜。
她默了默,而后起身:“既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
只要黄厚成不记恨她,别的事就都无关痛痒。
“宁大人。”李景干唤了她一声。
宁朝阳不耐烦地皱眉,深吸一口气,又带着微笑转头:“侯爷有何吩咐?”
“天黑了,我没有车驾。”他微微抿唇,“可否劳烦大人送我一程?”
废话,当然是否。
她张嘴就想拒绝,黄厚成却跟着点头:“送送吧,外头路黑,我大哥不好走,有劳宁大人了!”
宁朝阳闭了闭眼。
风吹着酒气弥散到了街上,她冷脸走下楼梯,大步迈上了车辕。
李景干跟在她身后,走到车边却就停了下来。
“怎么?”她倚在窗边看他,“需要在下给侯爷拿个小凳儿?”
他没吭声,兀自站在那儿,眼里有一瞬的恍惚。
天上仿佛又飘起了细雨,明媚的姑娘倚在华车上,指尖葱白,神色慵懒。清瘦的大夫站在雨雾里,墨发松散,背脊孤直。
江亦川当时其实是故意的。
他故意痛打赵申,故意受伤,故意要柔弱地站在那里惹她怜爱。因为不那样的话,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回头。
那时候的宁朝阳还很好哄,哪怕刚刚还在生他的气,一转头看见他受伤了,便又心疼起来。
可眼下。
雨雾散去,月色无声,明媚的姑娘变成了冷漠的女官,依旧是倚在华车上看他,眉眼间却只剩下了防备和抵触。
李景干垂眼,轻声与她道:“大人若是不想与我共乘,那便借我一盏车灯即可。”
车灯怎么借?摘一盏下来给他?那待会儿车夫看不清路摔去哪儿了算谁的?
她满是不悦,正想让他赶紧上车长痛不如短痛,这人竟就拂袍往前,慢慢走了起来。
车夫会意,驾车跟在他旁侧。车灯盈盈,照亮了他前头的一片路。
宁朝阳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得出来,李景干对她的态度变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仿佛看见了江亦川。
背影挺直,墨发微扬,皦玉色的袍子在暗处恍然若白。
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变了又如何。
她已经不稀罕了。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在哪儿转了个弯,又继续往前走了。
宁朝阳没有察觉,她只摩挲着手里的房契和地契,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炷香之后,车慢将停。
以为是将军府到了,宁朝阳转头就想与外面的人告辞。结果视线一转,她看见了自家宅院的围墙。
嗯?
她皱眉问车夫:“我没有吩咐清楚是去将军府?”
车夫尴尬地转头,小声道:“是这位,他……”
宁朝阳看向李景干。
他正在她车边望着前头仁善堂的方向,眼神有些晦暗难辨。
“宁大人。”他道,“人我替你保了,前头那医馆你能不能继续开着?”
“侯爷说晚了。”她遗憾地摇头,“里头的药材和布置都已经清拆,再重新布置要花很大的功夫。”
他皱眉:“沈晏明不值得你花功夫?”
“非也。”宁朝阳笑着看向他,轻描淡写地道,“是这个医馆不值得。”
李景干一怔。
他转眸看她,试图解释仁善堂开得不错,即使没有日进斗金,但也算蒸蒸日上。可目光与她一对上,他觉得自己喉咙像被人扼住了。
宁朝阳说的是医馆。
但又好像不止是在说医馆。
第69章 侯爷送来的人
时辰晚了,平宣坊的灯一处接一处地暗了下去。
李景干走到仁善堂面前,抬头看了看门楣,发现宁朝阳当真不是在说笑。
匾额拆了,门帘拆了,半掩的门扉里空空荡荡,已经是什么也没剩下。
不愧是她,做什么都雷厉风行,不留余地。
沉默地抚了抚门弦,他转身,看着已经走到前面的马车,想上去跟她说声抱歉,想?????说若不是因为误会,他未必会选那种方式离开。
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得前头有人欣喜地喊:“大人,你回来啦!”
李景干皱眉抬眼。
一片光在前头的角门处亮起,有个穿着白衣的小郎君站在光里,正雀跃地朝马车挥着手。他身弱如柳,眼波盈盈,干净又俊秀的脸上盛满了天真又纯粹的笑意。
……哪来的玩意儿?
他戒备地停下了步子。
乍然出现个人,宁朝阳也茫然了一瞬,但她很快就想起来了,掀帘踩着车辕下去便笑:“这两日忙了些,难为你还主动出来接我。”
“大人这说的哪里的话,我就是个外室,不主动些,难不成还等着大人来哄么?”齐若白大方地道。
李景干听得一刺,不悦地眯了眯眼。
前头的宁朝阳倒是很开心,站进那人提着的夜灯光亮之中,二话不说就与他摆手:“侯爷慢走。”
“你……”
没再听他说什么,宁朝阳带着小郎君就跨进了门。
那郎君似乎没注意到后头还有个人,他只跟着宁朝阳,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许管家说大人怕黑,我想着这么晚了,四处不都是黑的?该提灯来接大人才好。”
“大人肯定累了吧?我给大人炖了汤,就放在东院里。”
“沐浴用的热水也已经烧好了,您现在去正好能用上。”
角门吱呀一声合上,那嘈杂的动静也渐渐远了。
李景干站在门口,看着前头的光骤然消失,衣角边就只剩了夜间的凉风。
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才过去几日,这府上怎么可能就来新人了。
他快步转身,走向后头不远处牵着马的陆安,严肃地道:“立刻着人去查,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陆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他不解,“区区外室,我难道查不得?”
“自然查得。”陆安点头,“但不用另外派人,卑职就能回答您——那人叫齐若白,是仙人顶上的官倌,前些日子由您亲自替他赎身,送到了宁大人府上。”
???
李景干又急又气:“我送她就收?”
那不然呢!
陆安头一次对自家侯爷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家身家清白,模样俊俏不说还热情体贴,这样的人送上门,宁大人岂会不收!”
“……”李景干闭了闭眼。
他当时只是在赌,赌她心里没有放下自己,也不会那么快接纳别人。谁料这个小郎君这么会来事,给她提灯引路,给她烧水泡澡,还,还给她炖汤?
深吸一口气,他理智且认真地对陆安道:“你去把人要回来,就说我不送了。”
陆安一滞,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卑职恐怕不行。”
若是一般的府邸,他厚着脸皮说不定也就去了,但那是宁朝阳的府邸,半夜三更去抢人,与叫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咬咬牙,李景干转身就想自己上前。
陆安拽住了他的胳膊。
“侯爷。”他叹了口气道,“您别再折腾了。”
“这叫什么折腾。”李景干不悦地道,“我不过是知道自己错了,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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