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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妻难追 (第四世)


  赵冉冉一时间看得有些怔楞,她略略偏头凝眸,撑着身子灯下细望。
  她脑袋里昏沉,只觉着,上苍造物颇为神奇,这般霁月光风的皮囊下,如何又能寄居着那么一个狠戾残暴的魂灵呢。
  “王爷倒是该多用些酒菜。”赵冉冉垂眸又启新酒,故作落拓地笑了下,出口的话毫无遮掩:“天色才晚春宵也长,缓缓来。”
  她本是江南女儿的温婉长相,这么一笑时,本该显的锋芒却一毫也无,一只莹白皓腕弯折着,偶尔颤上两下,似是提壶的气力也有些不足。
  紫玉酒盏由葱绿指尖轻推,浅金色的醇厚酒液在段征面前晃了晃。
  “你这人倒怪,山匪行伍里养出的,倒有这滴酒不沾的毛病。”见他并不动酒,她醉话絮絮,顺势又夹了两只菜肉圆子到他碗里,而后挨靠着桌沿凑近两步,并不介怀地伸出三根指头,拈了酒盏回来。
  酒香纯冽,她轻置鼻尖嗅了嗅,扬唇笑了就要饮。
  “别喝了!”一直旁观的男人骤然开口,扬手重重捏上她细瘦右腕,烈酒颠簸着洒了些许出来,淌在二人交叠指间。
  他两个,一斜站一正坐。
  站着的那个本能地稳住杯盏,而后她半红着面颊,侧头的瞬间,一双醉眼忽然清明了一般,眼角凄然得坠下泪去,眉睫压抑得轻皱着,她看着他问:“可以吗?”
  这一句,声调极轻,段征却一下就听懂了其中的乞求无望。
  他心口重重一沉,偏开视线掩下心绪。
  这酒要比桂花酿烈的多,虽是他刻意吩咐人备的,此刻见她看破自己心思,反倒生了些悔意。
  “咳…”肺腑间不适再起时,他就那么捏着她的腕子不愉地咳了两下,平复下来后,臂间微一使力,就将人整个拖抱进了怀里。
  坐在他膝头肩膀被牢牢捏住,赵冉冉先前还护着的酒盏,烈酒泼洒于地,早就倾覆的半滴不剩了。
  “这么热的天,用锡杯喝了冷酒也就行了。”段征按着指腹下的柔腻,伸手取过紫玉酒盏后,有些急促地便朝桌上随手一丢。
  几声脆响后,那玉盏摇晃着一路掠过桌面,最后‘镗’得一声滚落去地上。
  他避开她的眼睛,也不再多话,揽抱着人,俯身就去亲近。
  掌下瘦骨生香,亲腻间,他只觉着偎贴畅快,渐渐的,好像疯魔了似的,便去她唇畔不住地来回索求。
  他一向最能隐忍受苦,可自己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偏偏就对眼前这么个人,有那般灭顶般的渴求贪恋。
  算起来,他两个实在并没多少相契之处。
  他从前耐心想要弄个明白,而今,便只想听从本心行事。
  俊逸的青年眼角隐隐发红,他呼吸渐粗,掌下的动作也愈发不注意力道。
  怀中女子却是不可抑制得瑟缩发颤,只是,原以为的挣扎哀求并没有,觉出她呼吸不畅时,段征终是克制着微退开些,一缕乱发顺着眼尾坠落,落到她褐面上。
  撞进她盛满惧意的醉眸的瞬间,他连想也未想的,哑着嗓子温声说了句:“不会再像上回那样了,那样没趣的很,你不必害怕。”
  话既已出口,他轻叹一记,也就不再收敛情绪,果然将动作放轻了许多,伸手不无怜惜地去触她半面霞色。
  而后他扬手挥灭了两盏灯烛,一室昏黄中,衣衫也不褪,便揽着人从头到脚得亲昵偎贴起来。
  并没有丝毫轻薄凌.辱的意味,更像是在用掌下的温度,在同人诉说离别的衷情一般。
  人非草木,于言语之外,这样情真意切的举止,又如何觉不出。赵冉冉虽醉犹醒,静下心来后,自也是惊诧于这番举止间的情动缱绻。
  青丝垂落,在他又一次五指穿梭过她发丝时,低哑着嗓子唤了句:“阿姐…”
  而后,俯身横抱着人向拔步床行去。
  淡雅床帐打落,赵冉冉顿时陷入了一片更为暗沉昏黄的所在。
  在男人凑身过来前,她抬手抵上他汗湿的胸膛。
  眼前不断浮现出地牢中的场面,那些伴着痛楚屈辱的嗤笑谩骂挥之不去,叫她也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不管你想做什么,先给他治伤。”
  压下那些不堪恐惧,赵冉冉壮着胆子,迫着自己收泪正视眼前的男人,在他逐渐寒下的眼神里,她犹自坚定地又重复了遍:“求你放了稷弟,往后我留在此处,随你如何都好。”
  在不动声色地端详了她的眼睛许久后,段征忽然自嘲似得嗤笑了声,他退开了些抱臂仰靠在床侧,偏着头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片刻后,当肺腑间再次作痒起来时,他指节紧扣着竟是强自将这一阵压了下去。
  长长的鸦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翳,剧烈的不适取代了酝酿已久的情动热切,他状似不经意般地拂去额角薄汗,皮笑肉不笑地勾唇再次抬头望向她,桃花眼里淬着临阵对敌时的浅淡冷意。
  “随我如何都好么?咳…”压下唇间溢出的轻咳,他又敛下眉眼,指尖抚了抚右掌背上的伤痕。
  赵冉冉不自觉得一颤,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抿唇咬了咬牙,只是思量了一瞬,而后便在床榻间跪坐起身,抬手去项后,一言不发地解起了最后的衣带。
  这一回,段征没再拦着,相反的,他只是冷笑着看她动作。
  小衣的衣带似乎是系的过紧了,赵冉冉解了半晌,愈发觉着指尖发软,到最后终是解开时,她高举着的两臂,已然抖得不成样子,一张小脸只是绷着,半点泪意也无。
  “过来,替本王宽衣。”头顶蓦然响起不含感情的命令,她木着脸半躬着身子在锦缎间膝行过去,指节才刚触到衣带前,声音再起:“罢了,褪衣穿衣也麻烦……”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间,她便被人拦腰抱起,又是重重一掼,‘嘭’得一声便摔跌去了床尾。
  华贵的衣料摩挲着皮肤,耳边传来男人带着恶意的轻笑:“别怕,说了不伤你,我不食言的。”
  ……
  夜至中宵,湖风清冽,段征只是略整了整衣袍便从拔步床上起身,他兀自垂眸掸了掸褶皱的衣襟,看也不看一眼床榻间的人,阔步开了门,便径直朝楼下去了。
  当小舟载着他刚刚到主院的岸侧时,湖心小楼里的两个侍女就指挥着仆妇们将热水抬进了三楼内室。
  “赵姑娘,水来了。”侍女多燃了盏宫灯,见无人应答后,又轻唤了声:“姑娘?”
  帐内仍旧没有动静,她犹疑着回头望了眼管事的,那婆子得了段征的令,清咳了声板着脸说道:“爷说了不用避忌,你们三个一并过去,将人抬抱出来,洗涮查验干净就是。”
  问话的侍女应是,她两步过去掀开床帐,待看清了里头人的形容,不由得心下一跳,暗暗咂舌又发起愣来。
  “小蹄子还不快些!”管事的同两个妇人皱着眉头也多瞧了两眼,一面吩咐将人弄进桶里,一面又说:“寻个接生过懂行的,一会儿给她瞧瞧。”
  有多嘴的侍女便小心问道:“瞧着倒也没有流血,毕竟是主子,姑娘醒了不晓得会不会怪罪?”
  那管事的横她一眼,却是当着一屋子七八个人肃然道:“方才爷临走交代了,她算不得主子。”
  作者有话说:
  审核爸爸,都是情绪场景描写,真的没有那啥啥啊啊啊!球球过!


第56章 金屋3
  后来一连三日, 这处雕梁画栋的金屋里,赵冉冉被这些素不相识的仆妇丫鬟摆弄着,一日三顿外加点心夜宵,没有落过。只是无人会同她多说一句, 无论她如何探问恳请, 伺候的人都只将她当个死物般对待。
  吃食起居没一样可挑的, 同先前在地牢中的日子自是全然不同,可她的心境却较之地牢中, 更加焦躁恐惧。
  戚氏在抚养她之前,原也算得是外祖家中得脸的妇人,跟着她娘去京城陪侍,又将她视如己出般养育了一场,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
  薛稷是乳娘独子, 实则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大暑天的傍晚, 赵冉冉捏着一只白瓷茶盏, 推开木窗,双眸凝重地望着远处金陵城外的隐约山峦。
  湖风没了白日的暑气, 外头殿宇湖光如画, 可她心底的烦闷纠痛却丝毫也吹不散。
  茶盏里是暮春上贡的新茶, 碧芽带露般脆嫩, 茶汤清香雅绿, 只是捏着茶盏的女子无心去饮, 她唇色泛着微白, 脸色在渐暗的天光下,也透着憔悴病弱, 明显是水米不进的模样。
  就在赵冉冉出神地望着湖面思虑对策时, 外间的屏门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响动。
  顷刻间, 茶盏里的汤水便晃动起来。
  她知道,这个开门声,是段征来了。
  他虽是个武人,寻常说话做事倒总是轻声细语的,尤其是存了心事的时候。
  对他的一些习惯心性,赵冉冉还算了解。
  “吃饭。”清冽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过来坐。”
  他今日说话声格外的轻,不经意间似又回到了从前。
  定下心神回头,她只是略一颔首趋步过去,因着拿不准他的心思,也不主动多说什么,敛了眉目就朝他身侧的凳子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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