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嗓音传来,满是愤然:“都快两个月了,当初没能将那小贱人摔下山崖而死,真是老天瞎了眼。”
“你自己安排的人不得力,如今怪得了谁?”
姜婵儿听着这两个熟悉的嗓音,一下便认出来了,一个是姜府的当家主母姜夫人,还有一个便是她的侄女,也是姜离的正妻,苏晴。
听着二人的对话,她又是惊愕又是愤然,袖笼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当初入京途中的坠崖,乃是雨天路滑的意外,却不想,是出自人为。
二人的交谈滞了滞,半晌,再次传来苏晴的声音。
“姑母,此处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晴儿,你有所不知,这间屋子,乃是姜婵儿存放她父亲遗物的屋子。”
一片沉寂之中,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极了。
“姑母,您这不是寻我开心吗?如今表哥铁了心要休我,这人又不知跑去了何处,消失没影三个多月了,您半点也不操心就算了,竟还有闲心带我来此处?”
“晴儿莫急,你听我慢慢同你说。”那年长的妇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离儿这几年为了他义妹,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咱们急又有何用,还得是他自己回心转意才行。”
“姑母什么意思?”
“姑母最近也在琢磨,他这般放不下姜婵儿,大约是觉得,姜婵儿决计不会爱上当今的圣上,自己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姑母怎的越说越迷糊了,侄女这是愈发听不懂了。”
“你听我慢慢说,离儿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他心中,认定当朝皇帝是姜婵儿的灭门仇人,所以觉得就算那皇帝对她再好,姜婵儿也不会爱上那皇帝,那么,她终有一日会回来跟着他。”
“姑母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就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让他知道,姜婵儿其实早就知道了杀她父亲之人并非当朝皇帝,所以她很有可能已经爱上了皇帝,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入宫这般久,却迟迟没有动手刺杀皇帝,这样一来,咱们就能把离儿的念想断了,让他愿意回心转意,与你一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可姑母如何知晓……”
“姜海生前曾给老爷写过一封信,信里交代的很清楚,我当年看过,记忆尤深,这封信我前些日子在老爷书房找过,没寻着,想着或许是被他放到此处来了,咱们此刻一起寻寻,回头寻出来了,你看后便能知晓了。”
姜夫人压低了嗓子,谆谆不倦地说着,苏晴听后恍然,颔首不已。
两人正窸窸窣窣地开始翻找东西,却听得窗外一阵哗然响动——
“谁!”
二人齐齐惊呼,满面警惕。
可下一刻,门外却又传来一阵轻响,大约像是碎石落地的声音。
引得二人不由面面相觑,互相挽着手走到门外去查看动静。
而姜婵儿方才因为二人之语而悬起的心,便就这么停在了原处,上不去下不来了。
她真的很想继续听下去。
可好巧不巧,门外的守卫以为她遇上麻烦,无法脱身,便擅自做主将人引开,而后又破窗而入,将姜婵儿“救”了出去。
离了姜府后,姜夫人说的那件事便像是迷雾般,萦绕在姜婵儿心头,挥之不去,散之不尽。
姜婵儿想要找她口中所说的那封书信,可等着夜黑再去寻时,却翻遍了所有角落都寻不着了。
想来,是姜夫人和苏晴后来将信取走了。
是以这件事的真假,她便无从考究了。
但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县府那头救治萧晗的事迫在眉睫,她只好暂且端着心中这个谜团,马不停蹄地赶回县衙那头了。
姜婵儿从青州城往返的五六日功夫,宫中的太医们也受萧澧的召命日夜兼程地赶到了。
姜婵儿将医典上的法子示于他们,几人看后,却是惶惶不安,不敢尝试。
“这法子太凶险了,弄得不好,陛下便有性命之忧,老臣们实在是不敢尝试啊!”
姜婵儿见此情景,语带薄愠,“那眼下,你们可还有其他法子?”
太医们面面相觑,半晌皆垂下了头羞惭不语。
姜婵儿恨铁不成钢,“我且问你们,不用这个法子,还有别的法子能让陛下活下来吗?”
太医们一怔,而后便是一阵摇头叹息。
姜婵儿简直被他们气笑了,愤慨道:“既然不用此法子陛下也活不成,那为何不能一试?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陛下躺在床上,一日日拖下去,最后咽气吗?”
太医们一时哽住了:“这……”
姜婵儿喟叹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担心这救治的法子若是失败,便会牵连自身甚至家族!”
她振袖,朗声道:“那便这样,你们是知道的,我乃陛下即将要立的皇后。现在,本宫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们,你们尽管尽全力去试,只要中途没有疏忽职守,这法子所产生的一切后果,本宫,皆一力承担,宁王殿下可做旁证!”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引得一片愕然。
屋舍内,立于一旁久久未言的萧澧,眼神也倏然闪起了光泽,显得有些震动。
姜婵儿放缓了语气,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太医们,“如此,你们可能放心?”
太医们怔忪了片刻,又转头相视了几眼,而后心照不宣地齐齐躬身拱手,像是做了什么决断般言激昂道:“谢皇后娘娘体恤,老臣们愿意一试!”
姜婵儿听到这般笃定的话语,终是喜极而泣。
*
这蛊毒快速破解之法,便是三日的针刺、三日日的药浴,再加,三日的放血。
前三日,每一日的施针,姜婵儿都是全程紧盯着的,因为这整整九日的疗伤,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第二个三日,所有药汤要用到的草药,姜婵儿都细细查验比对过,生怕差了一丝一毫,其结果便会生出差池。
萧晗的身体状况已入至危之境,禁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任何一点损伤,对现在已经微弱到极点的他来说,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这几日姜婵儿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将他守的好好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最难熬的,当属最后三日的放血。
名义上说是放血,但更确切的说,是放去旧血,再生新血。
可若是旧血放得多了,病人很容易失血而亡,若是放得少了,最后的毒根未清的话,也会无法存活下去。
是以,这最后三日,要有人不眠不休地守着,将病人任何一丝体征变化都记录下来,直到病人出现典籍上所说的,那几个连续的反应,方可停止。
但若是未出现书上所说的连续反应,则说明救治失败,再无力回天。
姜婵儿自然是不放心那些年纪大的太医们的,尽管已经熬了六日,但此刻依旧不能放松,便亲自出马,跟着太医们一起做这件极其艰难之事。
最后一日。
姜婵儿从子夜一过便开始紧张不已,毕竟,今日便能知最终结果,所有的成败在此一举。
屋内,铜盆内滴答滴答地血珠落入之声,还在源源不断地响着。
萧晗一侧的手臂悬在布帛中,指尖的血依旧一点一滴的在留着。
他前几日的反应极少,若是今日再不出现连续性的反应,就彻底结束了。
姜婵儿紧紧握着他另一侧的手,连呼吸都是凝滞的,就这么一直坐着,盯着,看着,陪着。
可一直等到日暮,萧晗愣是都没有半点反应,姜婵儿甚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握紧着他的那侧的手,也在随着他的身子慢慢变冷,那是一种,好像要将人拖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屋中的老太医们年老体迈,再加也熬了这么多日,终究是熬不住的,一到晚上便都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萧澧看着这样的情形,眼中的神色也不由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唯有姜婵儿却还是不肯放弃,她守在萧晗床头,一瞬不瞬地瞧着萧晗,满眼的希冀未灭。
终于,在快到子时的时候。
萧晗的身子起了微弱的反应,从指尖,到臂膀,到全身……
姜婵儿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她喜极而泣,激动地含泪叫人:“动了,他有反应了!”
此情此景,萧澧眼中亦恢复生机。
太医们纷纷醒了,围聚过来。
这些反应过后,便需要最后一次施针止血,而后,便可等着病人醒过来。
太医急急拿出银针,开始给萧晗施针。
可施针完后,本该醒过来的萧晗。
却一直没有醒来。
太医们把脉,探息,却发现萧晗的脉搏和鼻息都在渐渐微弱下去。
像是经历一场空欢喜,太医们不免开始摇头叹气,生出各种猜测。
姜婵儿紧张不已,“陛下明明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可为何还没有醒来?”
太医们叹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不愿醒来,没有求生的意志。”
姜婵儿怔住了,瞧了一眼床榻上面容安详、如沉睡般的萧晗,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莹润的水泽将她的面颊润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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