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晓,她在本宫面前告发你,不仅仅是想让你身败名裂,她可是想要你的命呢。”
娴贵妃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眼底的阴沉藏也藏不住。
秦苍垂着眸,眼睫抖得厉害,却是久久未言。
娴贵妃却是继续施压:“本宫知晓你一时间很难做决定,毕竟你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要你突然背叛,很是难为你,但你需得知晓,你对她有多么不忍心,她对你就有多么的狠心。”
“有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妹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苍的脊背一僵,脑中乱成一团。
屋内的更漏一点一滴落下,将原本就压抑的氛围变得愈发紧张。
娴贵妃倚靠在软垫上,支颐不语。
“放心,本宫有的是耐心,可以给你时间想明白。”
殿内一片阒然,唯有博山炉中袅袅腾着青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让人以为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蓦的,一直沉默的秦苍抬起了螓首,看向了娴贵妃。
“娘娘……
“想要臣妾做什么?”
她檀唇轻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娴贵妃瞧着她,唇瓣缓缓弯起,一点一点汇成满足的笑。
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却黑黢黢的,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笑着道:“妹妹附耳过来。”
秦苍僵直的脊背动了动,缓缓将身子靠了过去。
*
此时,璇玑宫内。
姜婵儿正一席白裙坐在长廊上,百无聊赖地观着星。
对于安泰宫中发生的一切,她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此刻她内心所思所想的,唯有下月初的封后大典。
自从她知晓了萧晗的良苦用心之后,便对这件事不再排斥了,相反,在知晓了萧晗为她所做的一切,大受感动之余,她决定欣然去接受这件事。
她要让萧晗知晓,她是十分愿意做他的妻子的。
所以她今夜在院中摆了酒,并且主动派人去请萧晗过来。
她想将藏于内心的话,尽数吐露给他听。
姜婵儿悄然坐在回廊上,素色的长袍迤逦于地,肤如凝脂,颈项纤美,一双星眸在流转的光华下
熠熠生辉,她手中捧着一个雕花锦盒,静静等候着。
没过多久,她听得身后一阵动静。是锦靴踏在枯叶上的窸窸窣窣声,她扭头往身后的方向看去。
浓谧的夜色下,黑衣帝王步履悠然,面容如玉,踏着空灵的月色,缓缓向她走来,周遭疏影横
斜,浅浅碎碎的流光落在他脸上,显露出那世无其双的眉宇,本是淡然深静的一双漆眸,在见着
她时,却生出十足的潋滟风流,好似世间所有的光彩都融在了其中,实在是俊美到了极致。
姜婵儿情不自禁地提裙迎了上去,她一路小跑着,朝他奔过去。
萧晗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见着娇丽的少女热切朝他奔走而来,张开修长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如何突然叫朕过来了?”
姜婵儿仰头瞧着他,星眸昳丽生辉。
“我想子涵哥哥了,不行吗?”
说罢,她踮起脚将小脸凑了过去,跟萧晗鼻尖相触,软软地去贴他的唇瓣。
萧晗轻轻地回应着她,两人呼吸交融,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朕有时候,可真是不明白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萧晗用食指轻点她的鼻尖,满眼皆是宠溺。
姜婵儿兴高采烈地去执他的手,将他带到准备好酒水的石桌之前,“喏,请你喝酒来了。”
萧晗看着一桌子早已准备好的酒菜,笑道:“这些都是你特意给朕准备的?”
“是。”姜婵儿用力点头,“我虽知你品不出滋味,但今日这喝酒只是形式,我是想借着酒同你说说心里话。”
“好。”萧晗没有半点迟疑,配合地撩起袍子地坐下去,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支颐瞧着她,眼底满是缱绻,仿佛漫天的星光都坠在了他眼中,温柔要滴出水来。
“说吧,朕听着。”
这下轮到姜婵儿被动了,不知为什么,每每同萧晗在一起,他总是能有法子,将自己摆到主动的那一方。
而她,有时明明是主动的那个,到后来却不知为何转为了被动。
至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实在是让人费思难解。
不过此刻姜婵儿已没工夫去管这些了,她将先前准备好的了礼盒呈了上来,交托到萧晗的手中。
那是一只小巧的、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子,盖子上刻着一些祥云的图案,雕工粗陋的好似自己做的。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看可喜欢?”
萧晗瞧见那木盒上的刻纹,很快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想也没想便地去执她的手,打量起来,看到一处伤口的时候,眉宇紧紧皱了起来,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近乎斥责,“往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你别在意,这不疼的。”姜婵儿试图抽回手,却被萧晗用力攥住,他心疼地去吻她手上拿到已经结痂伤疤,心都蜷缩着抽疼起来。
只因那是她为他留的。
“朕回头命人给你送西域的金疮药来,亲自替你上药。”
萧晗这般说完,又见姜婵儿乖巧地颔首应是,心中的疼才稍稍缓解。
在姜婵儿期许的目光中,他吧嗒一下打开了盒子。
小巧精致的锦盒中,静静躺着一串佛珠。
质地是通透雪白的砗磲,颗颗饱满,色泽醇厚,在灯盏的浮光之下,流泄着淡淡的水泽。
砗磲是深海之中的产物,自古便是佛家三宝,这样质地的更是千金难求,也不知这小姑娘是跑哪儿去求来的。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串佛珠上头,每一颗皆刻了字。连在一起组成佛教箴言,至于那上头粗粝的刻工,显然是姜婵儿亲手刻的,这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显然是废足了心血的。
瞧着这样一串倾注了眼前少女无限心血的佛珠,萧晗整颗心都是颤抖的。
“怎么样,喜欢吗?喜欢就戴上试试。”
姜婵儿挽着唇,笑声清凌凌的,带着几分纯真。
片刻过后,萧晗才抬起长眸,他目光中闪动着什么,眼尾也染了点红,嗓音更像是压抑着浓浓的情绪般,低哑中带着颤抖。
“为何要为朕费这么多心思,朕不值得你费这样多心思。”
姜婵儿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生怕他身上的血蛊发作,赶忙去搂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身子,暖着他那颗自责的心。
“子晗哥隔,我不许你这么说。什么叫不值得?”
少女的话音宛如温泉水,在人心田上汩汩流过,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为我,到底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事?”
“于是我便坐在秋千上,掰着指头数,从咱们见面数到相认,在从咱们相认数到相守,桩桩件件,我如今想来,都恍如昨日,你对我万般宠爱,为我筹谋算计,为我费尽心思,你为我做的,远远比我想象的多。”
“我就在想,既然你可以为我做那么多事情,为何我只能被动接受,就不能为你做点什么,为你尽一份心呢?”
少女眨着清润的眸子,目光温和地仰头瞧他,看着萧晗的眼中波浪起伏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这串佛珠是我好不容易在寺庙求来的,主持师父说砗磲有凝神静气之效,也能对一些身上有毒之人起到压制作用,我为你亲手刻上铭文,也是想通过祝由这类的法子,让你的身子更快得恢复起来。”
这些日子,萧晗虽然配合着宫里的御医还有西域寻来的游医,积极医治,可身上的血蛊却还是无法解开,就连缓解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
太医们说,毒性是能压制,但因为萧晗中蛊时方才年幼,毒早已深入骨血,伴随周身,若要解,应是难如登天。
这蛊毒只要不再发作,虽然不会致命,但很有可能会伴随他终身。
这就像是个随时会发作的病根,不能药到病除,便会使人忧心。
萧晗听完了姜婵儿的陈述,凤眸闪烁不已,他深深瞧着她,认真颔首道:“嗯,就算是为了你,朕也一定会快些让自己好起来的。”
姜婵儿心中一动,用一双柔夷去覆他的大手,目光饱含真挚,真心实意地说道:
“子晗哥哥,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全心全意地守着你,但如果可以,我更想与你相守一生,白头偕老。”
少女的话音柔和如春风,带着润化人心的力量。
夜幕下,黑衣帝王伸手去搂眼前少女的细腰,目光缱绻恍若流淌着月色。
他重重颔首,许下承诺一生的约定:“朕答应你,朕一定会让自己好起来。”
从前,他对于自己能活多久这件事,根本是毫不在意的。
毕竟在黑暗的深渊中摸爬滚打太久,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对于蛊毒能否能解这件事,也是漠不关心。
可如今,一切却变得不同了。
是眼前的少女,让他重新拾起了长久活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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