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人赏她的,她视为珍宝一般,在眼下,却不得不忍痛割爱。
她找出个样式古朴雅致的匣子,把墨放进去,又写了张拜帖,吩咐丫鬟从速送到裴府。
在暗中观望的老六、老九瞧着,有点儿无语:这小丫头采用的是寻常人用滥了的路数,不能靠近目标,就从目标的亲人下手,殊不知这是太后最厌烦的。
但是,她们什么都不能说,日后甚至什么都不能看到了,太后已经吩咐下来,说这差事到此为止,明显已经连先前的那点儿好奇玩味都没了。
裴行昭惯于谨小慎微有备无患,但另一面又有着常人难及的魄力:哪怕明知你是个祸根,我也不当回事,因为料定你斤两有限,累死你也翻不出什么浪。
元琦的礼物送出之后,得到的裴宜家的回话是眼下不宜见客,过些日子再说。
所谓的过些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兴许根本是敷衍的话,压根儿不想与元家的人走动。
元琦焦虑烦躁不已,却也不能操之过急,一个月送一次礼物、写几句暖心的话也就够了吧?太殷勤了只能适得其反。
她没想到的是,礼物送出七日后,裴显的女儿裴宜室遣了一名管事妈妈来传话:明日午后,元四小姐若是得空,可到什刹海一聚。
元琦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裴宜室在裴行昭心里的地位,或许比不得裴宜家,但终归也是她的姐妹,来往只有好处。
她立刻去禀明元老夫人。
元老夫人很是欣慰,笑道:“只要是裴家的闺秀,与哪个来往都是一样的。”语毕,吩咐人给元琦准备了打赏的银锞子,还赏了她一套珍珠头面。
转过天来的午后,裴府一名小厮过来了,是为着给元琦带路。
元琦乘坐马车去了什刹海,进到一所景致优美的宅子。
宅子可称深宅大院,却极其安静,仿佛没有下人存在似的,可那怎么可能呢?
元琦一面走,一面犯起了嘀咕:就算是在裴府,也不见下人这样的训练有素,怎么这别院里的下人倒都是非同寻常的?不,这儿很可能是裴家亲友的宅邸,否则根本说不通。
但是,裴宜室主动相邀,怎的却用别人的宅子?这也说不通啊。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不踏实了,问引路的婆子:“裴二小姐在何处?”
“就在前面。”婆子笑道,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院儿。
那小院儿植着翠竹,应该还有茉莉——元琦闻到了茉莉馥郁清甜的香气。
到了院门前,婆子停下脚步,躬身相请,“元四小姐请,奴婢只能送您到这儿。”
“辛苦了。”元琦赏了她一个银锞子,带着两名丫鬟走进院中,一抬头,因着望见的一幕,停下了脚步。
院中设有一把躺椅,躺椅上卧着一名身着玄衣的绝色美人。阳光正好,美人慵懒地望着碧蓝的天空,微眯了眸子。躺椅一侧设有矮几,一把座椅,矮几上有紫砂茶具、白瓷酒壶酒杯,她手里有一杯酒。
元琦哪里认不出,那美人是当今太后裴行昭。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将下人遣了吧。”裴行昭语气温和。
“是。”元琦立刻应声,摆手遣了下人,款步走过去,屈膝行礼。
“坐。”裴行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喝杯茶。”
元琦担心丫鬟还没走远,不敢说点破对方身份的话,只是又一次恭声称是,半坐到椅子上。
“听说你给宜家送礼了,想去看望她,实际是想见我吧?”裴行昭视线慢悠悠地落到元琦面上。
元琦道:“的确是想见您,不为别的,只是想将所知一切当面禀明。”
“那样妥当么?”裴行昭玩味地笑了笑。
“您的意思是——”
“我倒是无妨,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裴行昭很直接地道,“说少了,聊胜于无,说多了,又说得出什么真章?”
元琦不知怎样应对才好。
裴行昭进一步道:“万一我下套,你一个不小心,就把背后的人卖了。那样的话,你怕是连几年安稳的日子都没得过。”停了停,她悠然一笑,“我讯问人的法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文的武的、君子流氓之道,我都用。胆儿小的便不需说了,便是胆儿肥的,我也有法子将之吓破胆。凭你十岁之龄,绝对受不起。”
元琦抿了抿唇,不自主地吞咽一下,却决不能默认对方的言下之意,“您、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臣女背后哪里有什么人?若是背后有能够操纵臣女和边知语的人,臣女再怎么样,也会先改善自己的处境,把那门注定不得善终的亲事退掉。”
“这话说到点儿上了。”裴行昭牵了牵唇,喝了一口酒,“你若真是重活一世的人,真的曾学有所成——我指的是你切身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事情,难道自己不能想法子退掉亲事?难道不晓得定亲的那家人门里见不得光的秘辛?也不晓得元家可以作为把柄的污秽之事?”
元琦被问住了。
“你看,凡事反过来一想,振振有词的道理便成了胡说八道。幸亏如此,要不然,对着个十岁的小怨妇,我一想就觉得荒谬可笑。”
元琦的手不自主地攥住了衣袖,意识到不妥,忙又放开来。
“你的琴棋书画到底学到了什么火候,我就不考了,估计你最多只精通一样,还是勉强过得去。但以你的年岁,能急赶急地学出点儿模样,已属难得,日后别松懈。”
露馅儿了?彻底露馅儿了?真要成为弃子了?元琦心焦亦心慌。
裴行昭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她,“你只当今日没见过我,不动声色即可。等会儿宜室就来了,一起逛逛园子,回去不会没得交代。”
元琦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臣女不懂,您的意思是——”
“才十岁,懂得什么?被人带上什么路都属寻常。就算你曾作恶,我也得网开一面,何况你并没做过什么,硬说起来,也算帮了我一点儿小忙,惹得我率性而为,把几件大事串联到一起了。”
“……”那也叫率性而为?那样的率性而为,恐怕会有朝臣盼着每日来一出吧?
“重活是假,可你的眼界到底比寻常人开阔了许多,有得有失便是如此。言尽于此,日后好自为之。”裴行昭轻一摆手。
元琦什么都说不出了,默默地行礼退下。
裴行昭去了室内的小书房。
沈居墨正在看太宗皇陵的布阵图,是裴行昭和杨攸、许彻等人一起绘制的。
“怎样?人手备齐了么?”裴行昭问。
“两日后到齐。”沈居墨交给裴行昭一本花名册,“明细单子我看过了,那死老头子真是带着座大金山死去了。”
裴行昭莞尔。
“难得做回贼,想给国库添多少银两?”沈居墨笑问。
“凑个整儿吧。”裴行昭说。
“多少?”
作者有话说:
有亲人破产了,这几天帮着处理点儿事情,晚上帮着带带孩子,实在没时间码字~欠的更新往后慢慢补上~
笔芯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裴行昭伸出两根手指, “如何?”
“还算值得。”沈居墨笑说。
“余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裴行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他对面坐下来, 惬意地品尝。
沈居墨瞧着她, 目光灵动,神采奕奕的,心绪随之愈发明朗, 也倒了一杯酒,和她碰杯。
太宗皇陵那边, 裴行昭的人手已经过去了,煞有介事地忙碌着, 运送木料石料机关所用之物进去,把所谓拆除的废料送出。这样忙活一些时日, 人们对那边的关注之心就淡了,她也就可以着手送出那些财物了。
沈居墨晓得, 这件事固然令她心宽几分, 但她由衷舒心的是推翻旧制以及即将着手的修改关乎女子律法之事。充实国库,到底是近在眼前的,没有那些监守自盗的财宝, 她和各方封疆大吏也会变着法子生财,而推翻旧制修改律法, 则是当下与后世长远受益。
元琦那边,已被请到了一个待客的小花厅,下人说裴二小姐就快到了。
元琦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盏茶,恍惚的心神渐渐清明起来。
有些事, 她到今日才意识到:那个人固然适度地帮到了她一些, 却无意从根本上改善她的处境, 不曾告诉她能够切实利用起来的消息。
他的根本目的,只是利用她。
自被太后召见那次到今日,这么久了,他没有任何消息,必然是在暗中观望着情形,她若能得到太后赏识,他无论如何也会传递消息给她,相反,他就会一直晾着她了吧?
以后她要怎么办?
太后根本不需要什么助力,对于谁透露将要发生的事甚至有着逆反、厌烦的心思,那么,她就是多余的存在,做梦都不要幻想往太后跟前凑了。
他对她的指望落空了,会不会除掉她?
不,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么?又或者说,他敢在天子脚下杀人灭口么?
未必。
来到京城之后,他只派人传递过一次消息,还是绕了好大的圈子,传话都这样遮遮掩掩的,怎么有胆子有人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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