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藩王,就是去京城求见景顺帝,景顺帝都不会将他拒之门外,这个华阳,也太嚣张!
没等他再说什么,陈廷鉴朝外伸手,恭声道:“既然公主没空,草民也不多留王爷了,王爷请。”
湘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走得很快,陈廷鉴父子慢悠悠地往外走,送行的诚意并不明显,等他们终于来到门前,湘王的马车都驶出一段距离了。
陈孝宗笑笑,问弟弟:“公主真那么说的,还是你根本没去公主面前传话?”
陈敬宗:“一个王爷,一个公主,我敢从中作梗?万一被拆穿,还不被人打断腿。”
陈廷鉴眼角的肌肉抽了抽。
陈伯宗用眼神示意弟弟态度端正些。
陈廷鉴都习惯了,道:“湘王太妃的礼还在桌子上,你去带给公主吧。”
陈敬宗径直离去。
他带着那个锦盒回了四宜堂,华阳正在给牡丹上色。
“湘王太妃送你的。”陈敬宗将锦盒放在她的画纸前,视线随意地在那些牡丹花上扫过。
华阳看眼朝云。
朝云绕过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白玉刻凤纹鼠须笔,纤长细腻的羊脂白玉,既贵且雅。
朝云笑道:“通常长辈都会送些簪子镯子,湘王太妃这礼倒是别致。”
华阳知道,这位太妃并非湘王的生母,于是并没有因为憎恶湘王而迁怒对方。
“收起来吧。”
朝云捧着锦盒去了库房。
陈敬宗坐在旁边,看着她专注上色的脸,问:“你似乎不喜湘王,为何?”
她应该没听说过湘王与陈家的恩怨,就算知道,她是公主,也该袒护宗亲多一些。
还是说,她对老头子的爱屋及乌,已经覆盖了整个陈家,老头子不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华阳瞥他一眼,解释道:“听说他好色成性,没有女子会待见这种人。”
陈敬宗沉默。
趁朝云还没回来,他低声问:“你不喜欢我,莫非与我总是想亲近你有关?”
他也承认,夜里他对她,确实很色。
华阳:……
陈敬宗难得正经一回,给自己找补:“我没有别的女人,又还年轻,你又那么白……”
不等他说完,华阳丢下笔走了!
第29章
湘王来过陈宅之后, 陈宅又恢复了大门紧闭,只有下人偶尔进出的守丧生活。
少了陈继宗这个可能会报复四宜堂的威胁,陈敬宗也放心地继续翻墙出去狩猎。
秋天山上的野味儿反而多了起来, 有红艳艳圆溜溜的山枣,核大肉少却酸甜可口, 有饱满亮泽的栗子,去掉外面的硬壳晾干再放到锅里用糖一炒,绵软清甜,亦或是跟山鸡一起炖了,肉美汤鲜。
上辈子华阳食欲不佳, 哪怕每日都困在四宜堂很少活动, 人也瘦瘦的。
如今被陈敬宗偷偷用各种野味儿喂了几个月, 当天气渐冷朝云拿出一套开春才按照她的身量裁剪缝制的素白织锦丧服, 华阳穿上之后,就觉得胳膊、衣襟那两块儿很有束缚感。
眉头微蹙, 华阳走到她从京城带来的那扇半人高的西洋镜前。
纤毫毕现的镜面中, 映出了她的上半身。
雪白的脖颈, 微粉的脸颊。
“你又那么白……”
陈敬宗看似正经实则调戏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华阳便刻意不去想自己这份白与他的色有什么关系, 只靠近镜子, 抬手摸了摸脸,又摸了摸下巴,不太高兴地问朝云:“我是不是比出嫁前胖了很多?”
她原本就不是瘦美人, 属于比较丰腴的那种, 皇亲宗妇们都夸她生的雍容华贵宛若牡丹, 华阳也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丰腴是一种美, 胖就是另一种体态了。
都怪这种服丧的日子, 既不能戴太多珠宝首饰,又不能穿五彩缤纷的漂亮衣裙,她连对镜自赏都没兴致。
朝云很想哄公主开心,可看着公主被衣襟绷裹得越发明显几欲要跳脱出来的胸脯,朝云自知说谎公主也不会相信,只好小声道:“好像,是稍微胖了一点,但只是稍微,如果不是把秋装拿出来,我都没发现呢,而且真的只是一点点,衣裳简单改改就能穿了。”
华阳抿起嘴角,故意收缩下颌,既为还没胖出双下巴而松了口气,又暗暗决定要做出改变。
黄昏,陈敬宗回来了,下午他又去了别的镇子,带回来一块儿大肘子。
浮翠堂那边,自打罗玉燕生完女儿,再也没有来这边拿过肉,而且二郎三郎已经提前除丧了,可以吃荤菜,孙氏还特意多加了份量,这就是暗中给儿媳妇吃好的养身子呢。
陈敬宗将肘子送到厨房,吩咐朝月红烧,他自去拎水沐浴。
他洗得很快,穿好衣服出来,看见朝云从外面跨了进来,面上带笑,手里拿着一个用山鸡羽毛扎的毽子。
“驸马。”
看到他,朝云连忙行礼。
陈敬宗:“你自己做的?”
朝云点头,以前驸马爷带回来的山鸡,尾羽都特别艳丽,负责杀鸡的朝月将最漂亮的几根收了起来,攒了很多,正好派上用场。
陈敬宗猜测问:“公主要玩?”
朝云还是点头。
陈敬宗没再说什么,坐在椅子上喝茶。
朝云捧着毽子进去不久,华阳出来了,看也没看陈敬宗,拿着毽子要去院子踢。
陈敬宗叫住她:“就在堂屋踢吧,在外面,万一毽子飞高了被主宅那边看见,老头子不再把你当孝媳怎么办?”
她要是像对待他一样不把老头子当回事,在哪踢都没关系,问题是她看老头子的眼神……
华阳回头时,恰好对上他脸上的轻讽。
其实都不用看脸,光他刚刚的提醒都阴阳怪气的。
华阳瞪他一眼,却也没再出去,使唤陈敬宗道:“你把饭桌先移开。”
陈敬宗嘴不老实,让他做事他并不吝啬,双手分别抓住饭桌一侧,轻轻松松抱去了旁边。
堂屋中间的地方大了起来,华阳活动活动手脚,一手提起繁琐的裙摆,这就踢起毽子来。
她想增加活动把胖起来的肉减下去,踢的时候便一心一意。
陈敬宗双手抱胸站在一侧,一开始还看那上上下下飞来飞去的毽子,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到了华阳红润起来的脸上,再往下移。
华阳很久没踢过毽子了,控制得不太好,毽子四处飞,她的身影也东南西北地四处转动。
又一次转到陈敬宗这边,修长挺拔的驸马爷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华阳分心看了一眼,就见陈敬宗的眼睛正盯着她的……
两团火嗖的飞到脸上,华阳抓起毽子,恼羞成怒地朝他丢去!
陈敬宗接住毽子,看着她疾步走向内室的身影,笑了笑。
“收起来吧,该用饭了。”他将毽子抛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朝云。
朝云其实知道的,肯定是公主疏于练习踢得生疏,驸马竟在那边嘲笑,就把公主气到了!
她去擦拭毽子,陈敬宗把饭桌搬回原地,想到肘子没那么快烧好,陈敬宗去了内室。
华阳坐在窗边,瞥他一眼,她拿起桌上的话本,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
神情倨傲,只有双颊残留酡红。
“我还以为只有百姓家的女孩子喜欢玩这个,原来公主也是个中高手,倩影翩跹,好似雪燕翻飞。”
陈敬宗坐到她对面,恭维道。
华阳咬了咬牙。
雪燕翻飞是好词,可从陈敬宗的嘴里吐出来,就好像沾染了别的意味。
毽子以后还是要踢的,但一定不能让陈敬宗旁观。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要踢毽子了?”陈敬宗又问。
华阳当然不会告诉他理由。
看了几行字,察觉陈敬宗那边太过安静,疑惑他是不是又眼睛不老实,华阳抬眸看去。
陈敬宗脑袋后仰抵着椅背,眼睛闭着,仿佛在假寐。
陈家多文人,他却是那种近乎凌厉的英俊,也只有闭上眼睛,才隐了锐利,显出几分陈家男人都有的温雅来。
“累了?”
华阳问,毕竟去外面跑了一天,如果他累了,她会催催厨房尽快把晚饭端上来。
陈敬宗摇摇头:“没有,在想事情。”
华阳:“想什么?”
陈敬宗睁开眼睛,朝她看来。
目光相对的瞬间,华阳心生警惕,瞪着他道:“你再敢胡言乱语,今晚就睡下面。”
陈敬宗面露无奈,靠稳椅背,继续假寐。
这也就证明了,刚刚他想的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事!
华阳拿起书去了外面。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
晚饭做好了,朝月做贼一般端上来一个盖着盖子的盘子,嘱咐主子们等她退下再打开。
其他菜也摆好,朝云朝月一起告退,从外面带上门。
陈敬宗揭开盖子,露出一盘烧得红亮亮的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华阳:……
陈敬宗拿起筷子,只见那肘子烧得酥烂软糯,几乎没怎么用力就被他夹了一块儿下来。
“这块儿最好,给你。”陈敬宗说着,要把肉夹到她这边。
华阳立即用手挡住碗口,淡淡道:“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东西,早吃腻了,最近我只想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