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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权势滔天 (君年笠)


  贺攸宁感觉得到,他在颤抖,可却未发出一丝声音,直至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落下,老人逐渐冰冷,他才哭出声来,不大的呜咽声却透露着痛不欲生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小北应该搞个啥姓,所以一直叫小北,姓啥啊,好愁人。。


第32章
  悲痛过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贺攸宁心中琢磨着, 试探开口:“小北,你奶奶她……,我知你心中难过, 可人死不能复生, 不若早早入殓, 也好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瞧着这一村子的豺狼虎豹, 想要按着规矩停灵几日已是不可能,指不定这些人干出什么事。
  更何况,老人将小北托付于她,她既已应下,那定是要将他带在身边, 若是执意按着规矩来只怕耽搁不少时间。
  她等不得, 江宁府备受苦难的百姓也等不得,她无法依着感情办事,只是不知小北又如何想。
  小北哭够了,也冷静下来, 拿出家中还留着的一块碎布,盖在老妪脸上。
  贺攸宁本想帮忙, 却被他用手挡住,这是他的亲人,看着他出生长大, 如今该由他来送终。
  世间生死循环, 大抵如此。
  贺攸宁看着他背着老妪一步步向外走, 只默默跟在身后并不言语,此刻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待到了屋外才见还守着几个人, 几人见此情景心中也明白发生了何事, 却不见一丝同情之色。
  倒是很惋惜, 嘴里念着晦气,其中一人更是直言道:“小没良心的竟不知感恩,这下好了,人都死了,还怎么……。”
  贺攸宁本就忍到极致,此刻听此人刻薄之言终是忍不住,剑光一闪,挥手划破此人的喉咙。众人被震慑,呆在原地不敢说话。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配死在我这把剑下,也算你走运,待下次见到你可不一定是这把剑了。”
  话语间尽是杀意,那人捂着喉咙连连后退,吓瘫在地。
  小北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背着老妪埋头向前走,贺攸宁擦了擦剑连忙跟上前去。
  二人上了山,贺攸宁想着或许骑马回镇上买副棺材花不了多少时间,可小北摇了摇头。
  “一把火烧了吧,这样他们就没了念头。”
  贺攸宁就站在他身后,这是他有意保持的距离,许是不想让人看出他此刻的难过。
  她眼睁睁看着他拾来干枯的树枝,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直到垒成一个可以容人躺下的平台,又将老妪放了上去。
  贺攸宁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这是她五岁时母后给她的,想了想还是递给小北。
  小北看着手中的手帕,那是一块他没见过的料子,城中的贵人才有,他回望贺攸宁一眼,眼底幽深看不清心底所想。
  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过身心无旁骛地替奶奶擦手、脖子,然后是脸,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待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望了好久,才俯下身点燃枯枝,熊熊烈火中一个人的一生便这样消逝。
  小北站回贺攸宁身侧拉住她的手,问道:“你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吗?”
  贺攸宁一怔,手不自觉地回握,两人此刻似乎从这交握的双手中体会到彼此的心情。
  她没说话,但是小北知道,她一定想起了什么。
  此刻山野寂静、扶光渐熄,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处亮色,火光倒映在她眼中。
  贺攸宁想,或许此刻她应该记起的是景成帝,而不是不可自拔地陷入鸣山书院那场可怕的回忆中。
  可看着眼前跳动的红色,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卿云之,想起卿景明,想起那日死在鸣山书院的故人。
  亲人的离去?死亡固然是一场告别,可谁能说现在她的亲人没有离她而去,亦或是她都要离自己而去。
  她也好,还是大皇子、温应淮,甚至是母后、皇姐,无论当时在场与否,他们没有一个人完整的从鸣山大火中逃脱出来,身体里的某一部分早已葬在那场大火中。
  有时比失去躯壳更悲痛、更无奈的事,便是如此清醒地看着昔日灵魂从自己的躯壳中抽离。
  二人没再说话,静静看着火光熄灭,小北上前握了一把骨灰,叩了几个响头便要转身离去。
  他的奶奶生长在这片土地,从生到死都没离开过,待来日春风一吹,带她到更远的地方去,也好过拘在这里一辈子。
  二人下山往村口走去,远远便瞧见一群人躺倒在地,树下靠着一人,正是卿嘉述。
  “怎么一趟要去这么久。”卿嘉述看着她身侧莫名出现的男孩,不由得挑眉,“出去一趟还带回个男孩?”
  贺攸宁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是问他这里发生了何事。
  卿嘉述指了指拴在树下的马,“若我来晚些,你这马可不知要进了谁的肚子。”
  听了这话,贺攸宁还有什么不懂,抬眼扫视一周,这伙村民不正是堵上小北家的那群人。
  转头去看,树后还靠着一人,像是被围殴过,衣服被撕得稀烂,身上伤痕累累,此刻正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
  走近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钟叔,贺攸宁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微微一滞。
  “此人你可认得?我还未到时可多亏了他替你护着这马,以一敌多,看得出有些武功底子。”
  贺攸宁心中所想被证实,可她却不知为何钟叔要这般做,若说帮着小北一家是为着从前的恩情,那此刻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周围的村民趁着他们不注意,纷纷爬起身往村里跑,知道这是块硬骨头后便一刻也不想待。
  钟叔转过身面对贺攸宁,手缓缓放下,任由额头上的血液流下,浸红了左眼。
  “马是贵人可用。”声音带着几分可闻的颤抖。
  小北上前,抬起手想替他擦擦脸上的血迹,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马是贵人可用,贵人可用啊!这中马只有西边才有,只有京都的贵人才有!”钟叔变得激动,一声比一声高,逐渐变得尖利。
  卿嘉述怕人伤着贺攸宁,上前一步想要替她挡住,却见她摇了摇头。
  喊完这几句话,钟叔便不再开口,只呆呆望着远处,“那里,我带着小宝从那里去了庙里,贵人可知这叫什么?换山猪,在这里,在江宁府的地界,人命只同牲畜。”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贺攸宁此刻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着眼前中年男子的嘴一张一合,字字句句皆是控诉。
  “贵人是好人,你帮着小北一家,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你当街与官兵对峙却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些身份的,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从前也在军中待过,知道些官场上的事。”
  “贵人同那些人不一样,我也约莫知道贵人此次来江宁是要做什么。”
  额头上的血落在嘴角,钟叔一把抹去,看着手上的血迹,低低笑出了声,“小宝没有吃的,只能喝这个,明明是个人,却要活得像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贺攸宁张了张嘴,她心中想着要做些什么,可是此刻却觉得做什么都是徒然。
  “您为何不早些来!若再早一天,或许我便不会作出那样的决定,为什么要在现在给我希望呢?”
  钟叔低着头,血滴一点点下落,落在土地上,浸入泥土中,渐渐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
  贺攸宁全身发颤,面对声声泣血的指责做不出半点反应,她下意识想取下头上的发簪,一摸头发却想起此刻正是男装。
  得不到宽慰,她的呼吸一声比一声重,离她最近的卿嘉述当即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刚想询问,却见钟叔直直跪了下来,一声磕得比一声响,直至额头血肉模糊。
  贺攸宁和小北几次想扶却被其挡住,待十个响头叩好,钟叔才开口:“还请贵人看在小人护马的份上,怜惜小人家中的两个孙女,她们手脚勤快是干活的好手,定不会让贵人白养。”
  “你,你快起来。”贺攸宁将人扶起,当即便点头,“我应下了,不知是你家中的孩子,你也可跟着我一道走。”
  钟叔见她点头,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小北也很高兴,钟叔能一起离开村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转身便招呼贺攸宁几人跟上,好早些接上人上路。
  却不料三人刚转身,却听身后一声巨响,转头一看,钟叔竟自寻短见选择撞树了结自己。
  眼见他的身体靠着树逐渐倒下,贺攸宁比谁都快,几步上前扶住他,手脚慌乱替他捂住伤口。
  可早已无力回天,钟叔睁大眼睛死死看着那条曾经送走孙子的路。
  一天之内这是第二次,她清楚地感知眼前之人的逝去。
  身侧传来小北的哭声,卿嘉述也蹲下身,用手试探着钟叔的鼻息,又重重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
  贺攸宁又拿起那块曾擦拭过小北奶奶的帕子,一遍遍擦着钟叔脸上的血迹,直至整张帕子被血液浸湿。
  卿嘉述敏锐地察觉到她此刻有些不对,有心安慰,却见她抬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字一顿道:“该死,他们都该死。”
  他刚抬起的手逐渐放下,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贺攸宁不加掩饰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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