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囿安!”她脆生生地叫他,连名带姓,一点也没有比他小四五岁的自觉。
原囿安漠然地看着她,她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脸上的笑意渐消于无。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原囿安恶狠狠地想。
诡异的是,心中怒气越盛,他面上反而越平静。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玉玉,“我把竹节扔了。”
像是故意要激怒她一样,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兴奋。
谁知霍玉玉反应了一下,无所谓道:“扔了就扔了嘛。”
这话轻飘飘的,像团棉花似的,堵得原囿安哑口无言。
霍玉玉以为他扔的是今年的家书,想了想,又道:“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见识过桃婶的“热心肠”,她现在对于原囿安的“家事”,是有点犯怵的,怕自己做的事太过,超过了身为“朋友”的边界,引起原囿安的反感。
原囿安绷着脸,没有回答。
霍玉玉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此刻就像练功之人,正酝酿着一股气,结果被打了岔,那股子气蛮横地在经脉中到处乱撞。
见他脸色变黑,霍玉玉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你家找小宝玩吧?”
“不去。”原囿安冷声道。
“那要不要去江边看他们钓鱼?”
“不去。”
“去诊馆尝尝新鲜的金丝菊茶?”
“不去。”
“又香又甜又润哦。”
“……”原囿安干脆移开了视线。
霍玉玉默了默。原囿安这么冷漠,是因为忧叔携家带口对他的刺激太大吗?
不应该,他表面上虽然谁都不在乎,实际上却并非是那种专断无理的人,虽然他从不表示善意,但从日常的点滴中,不难发现他待亲近之人很是柔软。
忧叔一家团聚,肯定是让他想到了自己父母。
霍玉玉的脑海中忽然响起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们互骂“我是你爹”的话,烂白地想象了一下原囿安被这样侮辱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应该会冷笑着说“那你可以去死了”吧。
霍玉玉暗暗叹口气,低着头找了一圈,找了好些新鲜的落叶,尽数铺在原囿安脚边的台阶,然后坐了下去。
既然他不开心,那就陪他坐着发会儿呆吧。
她坐好后,侧抬起头看着原囿安,拍了拍身边铺了落叶的地方,示意他坐下来。
原囿安垂眸看了看她柔和的眼神,又看了看她铺的叶子,没动。
霍玉玉只得站起来,将他拉过来,摁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坐下去。
双手一举起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原囿安好像长高了不少?
正好原囿安直着身体不肯坐下去,霍玉玉干脆收了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发现她堪堪只到少年的肩膀处。
霍玉玉心头一惊,诧异地看向原囿安。
天呐,她重生的代价,该不会就是再也长不高了?!
原囿安不知道她满脑子装的是些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霍玉玉这小孩绝对不打算再提起竹节和家书的事情。
不知怎的,他感觉更生气了。
好像与人约好了,眼巴巴等着,却被人放了鸽子一样。
霍玉玉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为何情绪忽然变得更加低落,如果是因为她的话……
她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就算她有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也应该是他说出来,不能靠她去猜,他们是平等的。
霍玉玉抬眸盯着原囿安。
原囿安虽然看着别处,却也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心中的不悦起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霍玉玉看了他好一会儿,略微嫌弃似的嘀咕道:“怎么跟个闹别扭的小媳妇儿一样……”
原囿安心中那头名为“躁怒”的猛兽刚阖上眼,又隐约有开始咆哮的迹象。
“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霍玉玉正面迎上他凶巴巴的视线,直接问。
原囿安噎了一下,想到曾经他让霍玉玉问出来而不是说对不起,嘴唇阖动,心中很不是滋味。
“好,那我换个问法。”霍玉玉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怕他拿话杵人,她赶紧补充道:“不许反问为什么要开心。”
原囿安沉默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不自在道:“不是因为你。”
霍玉玉以退为进,点点头道:“那惹你不开心的原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如果觉得自己迁怒于我是你的错,可以跟我道歉,我很大度的。”
说完,她坐下去,撑着脑袋,拿眼睛斜着看原囿安的动静。
她这意思很明显:原囿安,你迁怒于我,道歉!M..
但少年站了片刻,居然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霍玉玉又等了一会儿,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只有倒在一旁的拐杖小弧度地来回转着,好像原囿安很难为情似的。
但霍玉玉打定主意要听原囿安道歉,所以也憋着一股气。
秋风清爽,携着淡淡的金桂香吹了过来,林中有轻微的落叶响声。
霍玉玉没有原囿安那么沉得住气,等得有些着急了。
终于,原囿安开口了。
“霍玉玉。”
终于要道歉了。霍玉玉心中得意,但还是正了脸色,转过去面对原囿安。
饶是她绷着唇,但“你快说,说了我就原谅你了”的好心情还是从眼睛里蹦了出去。
可是原囿安看着她,眉头轻轻蹙着,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委屈,更像是有些怨愤。
他看向别处,不再看她的眼睛,眼睛向下,表情有些忧郁,但语气还是很冷硬:“我把家书扔了,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霍玉玉忍了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感情这破孩子还是在怪她啊。
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受到了一丝丝甜蜜的感觉。
这一句,似乎比道歉好使。
少年的面色带了些细腻的玉色,天光将他挺直的鼻梁勾勒出来,精美得好似东瀛能剧中代表着“永恒少年”的慈童。
霍玉玉赶紧拍了拍脸蛋,默念了句“美色误人”,然后深吸一口气,认真解释道:
“肯定是它让你不开心了嘛,让你不开心的事物,我也不想让它留在你身边,所以这次你扔了,我不会再自作多情地帮你捡回来。”
“自作多情”四个字刺到了原囿安,原囿安恼恨地看了她一眼,可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眼光光地瞧着他,他什么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霍玉玉还在继续说:“以前的我太唐突了,竟然想通过一纸薄薄的家书,让你保留对亲人的感情。”
她叹了口气,像是真的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感受似的,有些难过地拧起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我以后要是有个儿子,天南地北地隔着,我肯定舍不得的,没什么事的话,多远都要去看的。”
原囿安:……
这话听着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反而有些刺耳?
虽然她是想表示自己能与他感同身受,可当着别人的面指责对方父母的不是,这可不是霍玉玉的家教。
她赶紧为自己找补:“如果我哪天离开了阿娘,在外独自打拼,风里来雨里去,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话,”她小心地瞧了眼原囿安,“我肯定希望阿娘能来看看我。”
少年看着脚面,沉默地听着,好像真的有被安慰道,并且希望她能继续用言语抚慰他似的。
可霍玉玉卡壳了。
“如果太难受了,那就把我当成家人啊。”霍玉玉很想这么说,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即便她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说出来也只会被当做小儿空口说大话吧。
而且一想到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她不禁有些羞怯。
安慰的氛围一旦沉默,就再难开口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好一会儿,霍玉玉才鼓起勇气道:“所以,难过没关系的,因为难过而生气也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记得下次好好说,不要迁怒于关心你的人就好了。”
原囿安长睫一扇,定定看着什么,似乎在思考霍玉玉的话。
肉眼可见的,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原本有些云翳,午后起了风,将云翳吹向了天边,逐渐露出湛蓝澄澈的天空来。
霍玉玉抬手遮着眼,看向天空,成群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在很高的地方往南边飞去。
她数了数,有二十五只呢。
霍玉玉忽然想到什么,起身蒙住了原囿安的眼睛,赶紧问道:“原囿安,你猜那一群大雁有多少只?”
原囿安下意识想把她的手拉下来,同时朝天空看去,霍玉玉却很坚持,“别看,先说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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