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几岁的祖母,朝十岁的霍恺同要钱?!
霍家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霍恺同每次拿的钱不多,比以往老太太给的零花钱还少。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新的膈应人的方式?
霍玉玉一时懵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天下午回去,她就跟章氏说了此事。
霍双双说此事不能告知章氏,估计是怕章氏断了霍恺同的零花钱,霍老太那边没了孙子补贴,柳氏就得拿钱出来添上。
但家里的财政大权在阿娘手上,这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跟阿娘商量。
霍玉玉觉得霍老太过于无耻,说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反倒是章氏替她抚背顺气,笑着说:“我家玉玉真是个直性子,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霍玉玉被这么一调弄,以为章氏不拿霍恺同拿钱补贴霍家这事当回事,不禁有些气恼:“阿娘,咱们是脱离苦海了,可他们趴在霍恺同身上吸血啊!”
章氏仍旧笑意淡淡,轻轻柔柔替她顺着鬓边的杂发,“恺同也是个小大人了,他既然有自己的选择,必然也知道好坏。”
她笑着刮了刮霍玉玉的脸,“怎么?好歹都是我一起生出来的,还怕你弟弟是个傻子不成?说来,你俩生下来的时候都哭得震天响,好像争着抢着要先跟这个世界宣布自己的存在使得……”
霍玉玉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醒悟过来。
阿娘给予霍恺同足够的尊重,霍恺同才会对阿娘这边产生足够的信赖和依赖,说难听点,就是让这小子“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边是包容和支持,一边是利用,孰好孰坏,旁观者都能瞧出来,霍恺同肯定更清楚。亲情这事,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霍恺同坚持的道义并没有错,个中苦楚,他总会在成长中有所取舍。
不得不说,章氏贞静沉婉,但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之前对父亲百般容忍,想必也是爱惨了。
而父母之计,为之长远。霍玉玉上辈子多活了十五年,看来还是太蠢太短视了。
赖在阿娘怀中时,她忽然想起了山顶那个苍白沉郁的少年。
他连生辰都不愿过,想来是觉得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把这个思想灌输给他的,又会是谁呢?
章氏见她郁郁寡欢,便同她说起了近来与邻里闲聊时听来的逸事。
说是码头边的吊脚楼里,有一家湘州的外来户,是一对夫妻。妻子高挑柔美,但身体不好,丈夫健硕勤恳,在码头撑渡船,偶尔走走生意。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感情极好,旁人都说二人很有夫妻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夫妇俩来锦官城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倒也不是妻子身体弱怀不上,而是怀一次掉一次,这七八年里,妻子怀了好几次,好多人见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大着个肚子。保胎的药当水喝,但就是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小两口刚来的时候,妻子能挑能抬,屋里屋外一把手。就是一次次地怀孕,一次次流产,一个鲜活能干的女子,就这么衰颓了下去。邻居们都劝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谁的劝也不听,没过几个月,那妻子又怀上了。
霍玉玉闷闷道:“为什么一定要生个孩子呢?”
章氏悯然。
她也曾为了一个男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甘之如饴。
那个妻子,一定是爱极了她丈夫吧。所以哪怕耗尽心血,也要给丈夫生个孩子。
章氏紧了紧霍玉玉的肩,认真道:“玉玉,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都不要为了爱情迷失自己。”
——
霍玉玉摘下二楼的菊花这一日,顺子在诊馆外嚎啕大哭。
这一次,他没有进来闹,只是张着嘴哭,仰着头看天,一点眼泪都没有。应该是哭不出泪水了吧,他的嘴唇也是干的,干到龟裂泛皮。
他好像在用哭声控诉,不过控诉的对象不再是曾氏诊馆,而是青天白日。
霍玉玉也跟着抬头。
可惜,这是个阴天,不出意外,夜里会下雨。
午后,霍玉玉用宣纸将菊花包好,跟扶额叹气的曾大夫告了个假,去千重阶上找原囿安了。
不知何时,风已然变得寒冷,裹挟着山中的湿气,冷不丁就从领口袖口之类的地方钻了进去。
霍玉玉穿了掐白边的小袄,体内倒是火气旺盛,不觉得多冷。
但她一想起顺子那略显滑稽的哭脸,又觉得,这确实是个严寒悲伤的冬日。
霍玉玉心里揣着事儿,一步一步往上走着,步子比以往缓慢沉重了些。
“霍姑娘。”
忧叔和原囿安忽然出现在台阶之上,两人依旧一身黑,都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与这肃杀的冬季意外地契合。
原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拄着拐杖的手肘在披风里拱着,披风下空荡荡的,显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削。
“原囿安,你怎么下来了。”霍玉玉问。
少年别开脸,冷冰冰道:“你不要多想,今天天气好,我出来散散心而已。”
霍玉玉看了眼天,还是雾霭沉沉的样子。
少年哽了哽,皱眉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阴天怎么就不是好天气了?”
霍玉玉眨了眨眼,一脸复杂。
大哥,我什么都没说。
自知多言了,原囿安的语气相当不善:“捧着一捧菊花,准备祭拜我吗?”
忧叔在一旁,忍着没有叹气。
霍玉玉老实道:“诊馆的菊花都谢了,只剩这些了。你不去,我就来找你了。”
金黄色的花团,热烈到荼蘼,衬得小姑娘的脸又白又净。
但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
原囿安心说:她不开心,是因为我没有去诊馆找她吗?
他清了清嗓子,淡声道:“走吧。”
霍玉玉有些茫然,“去哪儿?”
原囿安眉心一蹙,看着她顿了顿,不悦道:“诊馆。”
可霍玉玉却道:“诊馆没有花了。”
霍玉玉以为,原囿安会说去诊馆,全是看在菊花的面子上。
原囿安:……
霍玉玉补充道:“只有我养的仙人球。”
原囿安:……
不知为何,霍玉玉收获了一个生闷气的原囿安。
那现在,这诊馆是去,还是不去呢?
霍玉玉短短地犹豫了片刻,原囿安似乎更生气了,他侧目对忧叔道:“忧叔,回去。”
忧叔:“那公子誊抄的书……”
原囿安:“直接给她。”
小姑娘原本还有些萎靡,一听这话,当即提起了斗志。
“原囿安!”
少年的视线钉过来,一脸不善。
霍玉玉的小脑袋飞速运转,忽然就想到了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道:“我想去顺子家。”
“顺子?”
“上次你来的时候,在诊馆跟我二师兄打起来那个人。”霍玉玉解释道,“他总是抹黑我们诊馆,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煎药的方式有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少年听着,没有表态。
霍玉玉拧起眉,开始示软:“我想跟你一起去,这天儿多冷啊,就是得多走动走动。”
为了增加真实性,霍玉玉跺了跺脚。
少年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霍玉玉干脆使出老招数:小嘴一绷,大眼一瞪。
果然,少年怒道:“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三人先走回了诊馆,原囿安和忧叔在外面等着,霍玉玉拿着誊抄本进去,找二师兄要到了顺子家的地址。
“你找他有什么事?”二师兄神色有些沉重。
霍玉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说。
二师兄看了眼她怀里的菊花,也没有多问。
根据二师兄提供的地址,三人一路下坡,来到了一处吊脚楼边。
江边常年阴湿,台阶两侧长着青苔和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排泄物的气味。
几个细小陡峭的台阶上,一扇朱漆剥落的木门半掩着。
霍玉玉回头看了眼原囿安,走上去,叩响木门。
“顺子大哥!”霍玉玉朝里面喊。
没有人应声。
霍玉玉又喊了一声,站在一旁等着。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嘎吱”一声,一阵阴风扇得霍玉玉眯了眼。
“你来做什么?”顺子的声音很沙哑,眼眶深深凹陷着,眼下一片青黑,像是好几天没休息似的。
“我来看——”霍玉玉还没说完,顺子看见了她怀里的金色菊花,眼神霎时就变了,脸红筋暴。
他挥着拳头吼道:“秀秀还没死!没死!”
忧叔以为他要对霍玉玉动粗,快速上前,一把抓住顺子的手腕。
顺子却鼻腔一动,蹲下身,捂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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