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国将元贞国北部城池划归萧国,而萧国保证不再侵占元贞国剩余疆域,每年向元贞国赠送战马千匹,甲胄五千,同时萧国太子入元贞国朝堂,参与政事。
议和内容一出,四下皆惊,元贞国以京城为中心,以北疆域广大,瞬间尽归萧国,这本就令人不忿。而萧国太子携朝臣入元贞国的朝堂,此举闻所未闻,今后朝堂之上竟要看萧国的脸色。
然观萧国于北疆一战,其实力雄厚,非一日之功,朝臣面对实力如此强劲,却又蛰伏多年的敌国,纷纷后悔自己掉以轻心,竟任凭邻国壮大至此。故议和条件虽于元贞国极为不利,但为了一时喘息,却不得不同意。
今天正是沈家父子出殡的日子,朝中大臣、姻亲故旧皆设路祭凭吊,众人皆痛心疾首,感念沈家忠心。
玄奕帝下旨,封沈亦为之妻陆氏为一品诰命,将沈氏父子牌位奉于太庙,日日受香火供奉,以彰其功勋。
虽然沈云疆的尸首仍下落不明,但长久不见踪影,除了已葬身北疆,再无别的可能,便找了沈云疆素日衣袍,由其母陆氏亲手放入棺中,她无声落泪,一举一动却不失威仪。
她时常送丈夫儿子上战场,早已习惯分离,却不曾想这次竟是死别。这便是将门之家,胜仗之时人人艳羡,战死沙场却也令人唏嘘。陆氏鬓边已现白发,看着钉上的棺椁良久默默,“我沈家算是为元贞国鞠躬尽瘁了,日后元贞国如何,便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了。”
郁华枝一身白色衣袍,立于京外长亭,正是在此她送走了前往北疆的沈云疆。如今两年之约已到,却只能空站于此,向地上洒下三杯雪映红,凭吊斯人。
她站于此,任四面的凉风将自己衣袍吹起,岿然不动,望着护送沈家父子棺椁的仪仗远去,身后的郁卿川走上前来,见他眼下略有青黑,显然也多日未能安寝,上前给郁华枝添上披风。
“你要保重好身体,否则云疆也不能安心。”
郁华枝眼神空洞,望着远处队伍身后的尘土,“我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我在此处送他离开,要他平安归来,他虽食言,我却不能失信,最后一程定是要来送他的。”
郁华枝垂眸,鼻尖透红,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脆弱,“曾经觉得自己一向视他为友,如今我也说不清了,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只怕对他也是有喜欢的吧。我一向自视甚高,如今却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明白,果真是个痴人。”
郁卿川不发一言,惟剩叹息。
说来也巧,正逢萧国太子慕寒之、赫连羽及几位萧国朝臣入京,今日方到。一行队伍见不远处有送灵仪仗,便闻得是沈家父子。
英雄惜英雄,此言不虚,众人行至一旁将官道让出,二人见此情形也颇为感慨,“一代名将,终是一抔黄土,随时间逝去了。”
赫连羽微微一叹,“我从小便听父亲提起这位元贞国将军之胆识谋略,战场之上也有过招,只可惜立场不同,竟不得善终。”
待仪仗远去几人便复又朝京城出发,忽的见山坡长亭之上一道纤弱的白色身影,只是相隔略远,看不真灼,只觉得脆弱易碎,连风都格外怜惜。
慕寒之见状调笑,“并未听闻沈云疆有家室,那位姑娘只怕是他的红颜知己吧。”
赫连羽只略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此次太子妃并未随行前来,太子殿下只怕要饱尝相思之苦了。”
慕寒之眼神突转锐利,却只是须臾,“筠儿如今怀有身孕,父皇不放心她前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此处也并非洞天福地,在元贞国的都城还是小心为上。”
赫连羽赞同道,“不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此次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想必在东宫养着更为稳妥。”
慕寒之笑得深沉,“可苦了本宫,相思成疾。”
二人随意说着话,不过片刻就到了城门口,此时已有皇宫来人候驾。想来如今元贞国处于劣势,自然不敢同萧国摆架子。
萧国众臣都安排了各自的府邸,并不与慕寒之同住,吩咐众人先行安顿,赫连羽则随太子去了住所。
见府邸雕梁画栋,摆件也都是精心挑选,唯恐这位不满意,慕寒之略扬了嘴角。
“陛下有心了,此处幽静,本宫很是喜欢。烦你转告陛下,自明日起,我们便一同上朝,为陛下分忧解难。只是本宫腰不好,久站不得,还得劳动陛下给本宫备张椅子才是。”
赫连羽闻言便上下打量慕寒之,他见状挑眉回击。但大监只忙着揣度萧国这位太子此话的含义,自是没有瞧见两人的一来一往。
大监拿不准如何回话,便只得道,“奴才定会转告陛下,陛下圣心□□,定会有决断。太子殿下、赫连将军,奴才先行告退。”
待元贞国的侍从离开后,慕寒之才笑着望向赫连羽,“赫连羽,你如今胆子不小啊,竟公然打趣本宫。”
赫连羽也笑着躬身,“臣可万万不敢,只是从未听闻太子……腰不好。”
这头陆氏将将扶灵回来,却听闻侍女通报,郁华枝在沈府外求见。陆氏骤然失了丈夫和儿子,本不欲再见旁人,却念及沈云疆的心思,还是将她请进来了。
只见郁华枝入门后默默行了礼,“今日贸然前来,还望夫人勿怪。”
陆氏闻言轻轻摇头,“无妨,来了便坐下吧。”
郁华枝坐下后抬眼看着陆氏,“还望夫人节哀,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这句话陆氏几日间听了不下百遍,便也懒得寒暄,“华枝,你今日前来,可是已经知晓我儿的心思了?”
郁华枝复又红了眼眶,“原来夫人已经知晓。”
陆氏深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从未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我能猜到并不奇怪。原本皇后娘娘想将庆佳公主许配于他,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不愿另娶旁人才请旨去了北疆。说待两年后你及笄时便上门提亲,我心里喜欢你,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只是世事难料,怎知北疆动荡,竟成了永别。说句实话,我原先也想过,若是云疆没有为你请旨去北疆,他眼下或许还活着……”
郁华枝心下了然,骤然失了丈夫和儿子,陆夫人心中岂会不怨,却又听见她开口,
“但我明白,我的夫君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北疆于不顾,云疆自幼便随他爹出入军营,所以一旦北疆动荡,他又怎会留在京城独善其身?故而,这一结果竟是注定。所以华枝,此事并不是你的错,云疆不会怨你,我更不会怪你。”
郁华枝今日前来便是有心结未解,听了此言倒释然许多,这几日她时常都会想,若是当时沈云疆没有为了她拒绝同庆佳公主的亲事,他今日可会还好好活着。
如今一想,若是北疆战事起,他乃军旅之人,岂会龟缩于京城不出?她念及此,终于深呼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走一个:
郁华枝:我或许可能大概是有点喜欢沈云疆的吧。
赫连羽:嘤嘤嘤~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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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有机会可以仔细和大家说一下各人的心理活动(或许番外?)
第15章 暗流涌动
“夫人此言实在通透,也算解了我的心结。沈家光明磊落,不愧如是。”
“我同他相交多年,人虽逝,情谊却不变。日后夫人如若不嫌,华枝便时常过来陪夫人说说话,也算替他略尽孝道了。”
陆夫人闻言十分动容,“华枝,你是个好孩子,我怜你自幼没了母亲,原本便将你视为未过门的儿媳,既如此,你日后便唤我一声干娘吧。日后过来同我说说话,也算是全了一番缘分。”
“只是你不要再自责,今日情形非人力可改,我们也只能把将来的日子过好了,他们走得才安心。”
郁华枝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干娘,华枝明白了。听闻过几日干娘预备去庙里做个道场,我随干娘一同前去,愿北疆亡魂早得往生。”
陆夫人轻拭眼角,失神点头,“是该如此。”
待郁华枝从沈府出来时,却看见姜弥站在马车旁,想来已经来了许久了。
“姜弥,你怎会在此?”
姜弥面露讥诮,缓缓上前,“我为何会在此?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她抬眼瞪着郁华枝,不错眼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见她面露不解才开口,
“今日我原本去府中找你,却不曾想在你房中看见了厚厚一沓沈云疆给你写的书信。原以为沈云疆是同你大哥交好,竟不成想是与你交情甚笃。”
“我不明白,若是你们两情相悦,你又何必瞒着我,由着我在你跟前时时提起沈云疆,敢情是拿我当猴耍吗?现下又来了沈府,想必同陆夫人促膝长谈了吧。郁华枝,你我相交多年,我竟到今天才知你为人。”
郁华枝正欲开口解释,姜弥却转身就走,乘了马车便走。
姜弥不给郁华枝说话的机会,“原本我爹便觉得你父亲过于钻营,不愿我与你过多往来,我还不愿意听。如今看来,竟是大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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