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慕寒之上心,郁华枝的一饮一食皆留心过问,还有精锐在山外守着,她倒也算放心。
慕寒之动作极快,太子妃自己个认罪自尽,如今郁晏欢也明白,之前他给自己的承诺已然做到。
不日他便要登基称帝,自己现下究竟是何想法呢?果不其然,今日慕寒之又派人来接她过去,想来今日总要做好决定的。
慕寒之见她进来,温和一笑,将手中的鎏金嵌蓝手炉递到她手里,
“虽然快开春了,但寒气未消,暖着吧。”
郁晏欢略扯了嘴角,
“不知殿下今日寻臣女过来有何吩咐?”
慕寒之垂眸一笑,
“吩咐倒是说不上,立后诏书已经草拟出来,你今日瞧瞧,若满意过两日便到府中宣旨。”
郁晏欢心下漏了一拍,看着慕寒之递过来的明黄圣旨,怔怔开口,
“殿下认真的?”
慕寒之挑眉道,
“对晏欢的事,我向来都认真。”
郁晏欢见此默默,原本他可以不过问自己的意思,一道旨意直接送到府中,别说抗旨乃大逆,只怕父亲还会觉得天上掉了馅饼,怎会容她拒绝。
但他还是先同自己私下商量,算得上是君子。又想到华枝的情况,离京是不可能了,如此……自己看顾妹妹也倒方便。
这些日子慕寒之的一举一动皆落在她眼中,要说半点没有动容便是在自欺欺人,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便试试看,或许别有一番天地呢……
郁晏欢温婉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淡淡开口,
“听殿下的便是。”
慕寒之略紧了袖中的的手,心神一晃便将人牵到身前,
“晏欢,你总算答应了?”
郁晏欢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
“嗯。”
光穆元年,慕寒之登基为帝,立郁晏欢为后,空置后宫,不再选秀。
原本朝中反对之声不少,如今的萧国疆土辽阔,愈见兴盛之态,哪位大臣不想将女儿送进宫去分一杯羹,加上郁晏欢原本是元贞国之人,还是二嫁之身,众人便有了话柄。
然而慕寒之力排众议,将郁文亭封为国公,领着个一品虚职,又言如今两国合并,本该和睦相处,不分你我,也是安稳民心之举,在他淡漠的眼神威慑下,众人终是无话。
山中少有人来,郁华枝倒乐得自在,她神色淡淡,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便听见院门开了。
见是慕寒之同姐姐一道过来探望,便搁了笔,带着清浅的笑意,
“姐姐和姐夫来了?快进来坐吧。”
郁晏欢握着妹妹的手,皱了皱眉,
“怎么开春了手还是这样凉?”
郁华枝接过明微递来的手炉,不在意地笑了笑,
“方才在写字便没用手炉。”
慕寒之凑到桌前一看,不免好奇,
“华枝在写什么呢?”
郁华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和开口,
“我将制纸之法悉数写了下来,想着哥哥闲云野鹤,不妨把纸铺交给他打理,如此也算有个进项,我这些日子懒怠,又住在山里,便不多管了。”
慕寒之无奈一笑铱嬅,
“他现在领着闲职,也有俸禄,更何况华枝觉得你姐夫连个闲云野鹤都养不起?”
“还有……”
“山里还是凉些,你从前住的府邸已命人重新修缮过,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郁华枝笑着叹了口气,
“罢了,京中嘈杂,还是在这里安心些,只是劳烦你们,来回奔波。”
“对了姐夫,我已经把从前府中的账目料理清楚,回去时不妨替我交还给婆母,库房钥匙也在管家那处,若要清点也很方便。”
郁晏欢闻言心下惴惴,担忧着开口,
“华枝,你为何……”
她知道妹妹身子越来越虚,今日这般倒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时慌乱不已。
郁华枝回握姐姐,温声道,
“迟早都要料理清楚的,不然不就成了糊涂账?”
“姐姐不必担心,我很好。”
两人见郁华枝神态自若,说笑之际似有年少的模样,明艳娇俏。待出来时便唤了贺辛与太医,细细问过郁华枝的身子。
却见贺辛同太医面色不佳,叹气道,
“夫人身子只怕是不好了……至多,还有半年。”
慕寒之扶住脚下虚浮的郁晏欢,虽然他们心知肚明,华枝如今似行尸走肉一般,游离于山林,但当真听见时,还是心疼不已。
慕寒之沉沉吩咐,
“需要什么补药直接到宫里拿,不必节省,必要尽力。”
郁华枝怔怔开口,
“明微,我想去亭子里坐坐。”
郁华枝一身白衣似飘逸的神女,自从赫连羽走后,她再未穿过旁的颜色。自己可是答应过的,白衣只穿给他看……
明微小心扶着她,只觉郁华枝身形愈发消瘦,想着每日她胃口都不好,不过几勺粥米便再用不下。
小姐从前可是最喜食肉菜的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明微自己都不知背着人哭了多少回。
近来郁华枝每日都要来亭子里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望着远山飞鸟,淡淡出神。
“殊玉,这几日为何不来入梦?”
“我日日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是觉得厌烦了,所以躲着不出来?”
“还是说我快要去找你了么?”
郁华枝自知时日无多,回想从前种种,总觉虚妄,所珍视的、想要的,几乎都似掌心流沙,从来没有得到,即便是心爱之人,也不过是短暂相守。
从前她总觉得,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同游山水,共赴白头,到头来,却是一场幻梦。
近来嗜睡,总想着梦里或许还可以达成一些夙愿,即便是假的,能高兴片刻也好。
慕寒之有时也会独自过来,时常聊起的话题便是赫连羽,他的死早就成了心病,更是横在心头的一把利刃。
有时郁华枝也会偷偷朝慕寒之要酒喝,还要避开明微她们几个,否则又是一顿唠叨。慕寒之问过太医,便偶尔在袖中藏上一壶放了补药的酒,堂堂一国之君,说起来还要偷偷摸摸,说起来也甚是好笑。
一个失了夫君,一个失了弟弟,同病相怜,三杯两盏下肚,倒也聊得开怀。
慕寒之趁着几分酒意,轻声开口,
“华枝,你心里可恨沈云疆?”
郁华枝呼了口气,眼角微红,苦涩一笑,
“恨不恨的,还有什么值得说,总归不会再见了……”
慕寒之随手搁了酒盏,眼底漫上戾色,
“我向来睚眦必报,更何况涉及殊玉……”
不过数月,郁华枝便愈发虚弱,眼下慕寒之和哥哥姐姐已至,洛萦因陪卢修霖外放,眼下并不在京中。
生离死别,本就是大悲之事,何人又能免俗。弥留之际,郁华枝仍紧紧握着赫连羽的那块玉佩,长呼了一口气,
“殊玉,你来啦?”
庆绥三州易守难攻,元贞国蛰伏在此也能稍有喘息之机。不过众人神情颓丧,看着昔日家国不复,尽被萧国纳入囊中,实在悲愤。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从前的盛世早已不存,气数已尽……
去年姜弥诞下一位皇子,原本母子健康,却在皇子百天之际姜弥毒发身亡,无从查起。
光穆朝二年,沈云疆终是闻得郁华枝离世,想着旧日之诺,他千里迢迢赶回京城,一路隐匿行踪,却在里京城不远的林中遇袭。
众兵围堵之下,慕寒之神情森冷,一箭贯穿沈云疆的胸口,
“沈云疆,朕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曾发誓要你血债血偿,当年你杀了殊玉,如今我总算为他报仇,这便是因果报应,还望你笑纳。”
沈云疆嘴角渗出血,半跪在地上,神色怅惘,
“我终究是负了元贞国,更负了华枝……”
“慕寒之,你说因果报应么?当年你率军灭我北疆五万将士,这难道不是你造的业?呵呵,想来你的果也不远矣……”
慕寒之却毫不在意,拿帕子擦干净手心,轻笑开口,
“好啊,朕等着呢。”
慕寒之追封赫连羽为镇国大将军,想着郁华枝临终遗愿,便将二人尸身火化,葬于雁归山。此后雁归山正式划为皇家禁地,无人能再踏足。
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原本就是世间最无解的事。似飞蛾扑火、似镜花水月,是奋不顾身,亦是求而不得。
世间少有圆满,却尽是阴差阳错,此情无计可消除,不若留待来世。
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1]。
[1]出自辛弃疾《摸鱼儿》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这本文断断续续写了快七个月,说实话写得不容易,并不是因为卡文,而是每天坚持写确实很难,加上有很多别的事需要搞,就容易断更。我反思!
番外会写he,估计这个月会不定时掉落,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和我说,我会考虑的!
之后开文会提前存稿,希望可以成为一个全文存稿+日更的狠人!正如简介所说,我于梦中曾见山野,而它终将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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