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岌点头。
封锦茵松了口气,道:“昨天家里人都很担心您。”
三夫人刚觉得有些欣慰封锦茵懂事了些,就听封锦茵又开始编排人——
她紧接着又说:“怪不得表姐不改口,这是没把咱们当一家人。咱们为二伯父担心的时候,表姐还有心闲逛买布料裁衣裳呢。”
三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刚要帮寒酥打圆场,寒酥主动道:“是买了些布料,打算给将军做衣裳。”
封锦茵猛地转头,震惊地看向她。
“哦?”封岌似笑非笑地睥着寒酥。
寒酥温声:“感激将军给笙笙治眼疾,无以为报只能做件衣裳来感激。”
大爷在一旁笑着点头:“寒酥是个懂事的孩子。”
封岌望着寒酥,道:“去吧,师元良已在等。”
寒酥福了一礼,牵着妹妹先往衔山阁去。
封岌又和大爷交代了两句,也回衔山阁去。他人长得高大,腿长步子大,在寒酥走进师元良住处时,追上了她。
姐妹两个踏进满是药味儿的房间,寒酥松开妹妹,让她跟着师从初像以前一样去里间施针。寒酥尚未转身,手腕已被封岌捉住。
封岌拉着寒酥的手腕,将人拉转过身,又压在门板上,俯身靠近贴在她耳畔低声:“无以为报?”
第59章
“昨天晚上回去之后眼睛有没有疼?”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师从初和寒笙的对话从里间传出来,听得寒酥心头紧张怦动。她睁大了眼睛盯着封岌,压低声音:“快放开我!”
说好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封岌顺着寒酥的视线望了一眼里间的方向。房门开着,半截帘子垂着,从下面能看见里面的人。他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寒酥,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寒酥伸手抵在封岌胸前,有一点急地轻轻去推他。
“你先坐在这里等我。”师从初对寒笙说完,转身往外走。在他掀开帘子的前一刻,封岌松开了寒酥,两个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分开,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谁也不看谁平静立在那里。
“将军,可是找我祖父有事?他还未起身,过一会儿才会过来,可需要我去找我祖父过来?”师从初毕恭毕敬地询问。
“忙你的。”封岌沉声道。
“是。”师从初不再多问,转身回到里间,准备给寒笙施针。他听见封岌对寒酥说:“去书房给羿老帮忙。”
师从初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将军是来找表姑娘的。师从初早就听说羿老要绘制一整套山河图,那可是不小的工程。
听着外面的离去脚步声,师从初掀开半截帘子往外望去,看见寒酥和封岌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看来将军很在意那套山河图,居然亲自过来找表姑娘。”师从初随口道。
寒笙眨了眨眼睛,眼中浮现一点担忧。
——姐姐又跟那个人走了吗?
她不知道什么大英雄,那只知道那个人让姐姐经常哭。
“笙笙,你怎么哭了?怕疼吗?”师从初问。
寒笙赶忙用手背用力擦了下眼睛,硬气道:“进沙子了。我才不会因为疼而哭呢。”
师从初看她这逞强的样子,唇角微弯。他伸手,动作轻柔地抹去寒笙眼角残留下来的一点泪渍,温柔哄着小妹妹:“掉眼泪也没关系,眼泪甚至对眼睛的康复有益处呢。”
“对治眼睛有好处?”寒笙睁大了眼睛,刚哭过的眼睛虽然空洞无神却盈着一层水雾,一览无余的干净澄澈。
流泪确实对眼睛有好处,可对治疗寒笙的眼疾却是没有用处。师从初这么说不过是哄一哄小孩子让她别逞强。他说:“我骗你做什么?医者从不骗人。”
“嗯嗯!”寒笙使劲儿点头。在她看来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医者非常了不起,她对医者有着发自内心地崇拜和敬仰。
师从初弯腰,将银针刺进寒笙眼睛周围的穴位。他继续安慰:“笙笙已经很勇敢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被祖父训哭。”
他又不确定地随口一问:“笙笙有六岁了吧?”
寒笙的眉头一下子拧巴起来,声音也闷闷:“我马上就八岁了……”
师从初愣了一下,将寒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身量,原以为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居然都八岁了吗?
这就是寒笙的另一桩心事了。她天生长得娇小,永远比同龄人矮一头。有人会在她面前随口说一句她娇小发育慢,她也曾听见兜兰和蒲英小声嘀咕她个子小。
她个子到底有多矮?寒笙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同岁的小姑娘们都长得多高。
师从初专心地给寒笙施针,突然被攥住了衣角。他低头,看见寒笙小手捏着他衣角的一点点布料,轻轻扯了一下。
“笙笙怎么了?可是刚刚那针疼了?”师从初温声询问。
“哥哥……”寒笙很苦恼:“不长个能治吗?”
师从初愣了一下,继而微笑起来。他说:“有的人长得慢一些罢了。我看你姐姐身量高挑,笙笙以后也会长得高高的。”
这说法很多人对寒笙说过,可是她都半信半疑。今日大夫跟她这样说,她才真的信了。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后自然就长高了。”师从初哄着。
“嗯嗯!”笙笙开心地翘起唇角,使劲儿点头。
“别乱动,要继续施针了。”
“嗯……”寒笙刚要再点头,及时停下动作,她赧然地朝着师从初的方向笑一笑,笑出一对小酒窝,然后乖乖坐在那里,再也不动一下。
封岌说要让寒酥过去给羿弘阔打下手倒也是实话。这不是他的命令,而是羿弘阔知道寒酥在赫延王府,钦点寒酥过去帮忙。
也就是调调颜料,几乎将一些资料及时送到他手边。自己带出来的徒弟,用得自然顺手。
羿弘阔突然需要一幅地图,不是什么稀少的东西,可手边一时没有。寒酥便主动说出府给他买,正好寒酥也有事要出府一趟。
寒酥先去买了那幅地图,托店家将地图送去赫延王府。
她不能日日都出府,出来一趟,就要一趟将事情办完。买完这幅地图之后,她先去了青古书斋,将抄好的一箱书送去,且又装了几本要抄的书打算拿回去继续抄录。
抄书远不敌自己写词赚钱来得快,还更操累。可是她之前在青古书斋预支了很多工钱,也很感激青古书斋老板在她危难时的帮助,所以她会尽其所能地继续在青古书斋抄书。
离开青古书斋,寒酥带着翠微去了乔府。她报了名字,府里的管事立刻将她请进去。
这是头一份别人邀她来写的词,她难免心里忐忑。
乔夫人正因为母亲伤怀,听闻寒酥到了,她立刻将人请去花厅相见。
寒酥将写好的词递给她,乔夫人接过来垂眸诵读。寒酥端庄地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实则心里十分紧张,就像小时候父亲领着她上门拜师时的忐忑心情。
乔夫人诵读完,沉默了很久。她再抬头时,眼里已有了泪。她起身作礼:“多谢。”
又立刻让侍女将余下的酬金奉上。
寒酥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唇角也漾出一点笑意来,柔声道:“夫人喜欢就好。”
从乔府出来,寒酥驻足,抬眸望了一眼湛蓝的天幕。
翠微在一旁嘴甜:“我就知道娘子一定行!”
“走吧。”寒酥莞尔。
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南乔街。向来热闹的南乔街最近却有些冷静。寒酥将自己写的词送去南乔街的万象楼。
她前几日就该送词过来,实在是最近忙碌。
“程雪意。”店小二念了一下名字,将寒酥写的诗贴在诗词墙上。这是万象楼几乎一月一次的诗词小试,文人学子将自己写的诗词送过来参与,企图通过这一次次的比试让自己出名。也同样是借助这一次次比试的机会,互相学习。
寒酥看了店小二一眼,很眼生,不是上次来时见的那个。她询问:“今日怎么人不多?”
她记得以前每次经过,远远望一眼,万象楼里都人挤人。
“小娘子这就不知道了。这不是要春闱了?很多学子这时候正抓着最后时间读书准备哩。”店小二的言下之意是寒酥身为女子不用科举,最近才有闲过来。
寒酥愣了一下。恰巧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经过,正猜测着考题。
寒酥投去羡慕的目光。
待那俩书生走远了,寒酥才收起羡慕的目光,有一点地黯然地走到诗词墙前,去欣赏别人写的诗词。
临走前,寒酥回望一眼柜台里侧的酒坛子。过年时和封岌一起过来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她给他赢过一坛酒,他带她去山茶林里看过一场烟花。
寒酥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吟艺楼,她将最新写的词交给沅娘。沅娘笑盈盈给了她几支笛曲。
“你不是说想寻一些简单的曲子先让你妹妹学习?我找了找,瞧着都不好,就给你写了几支。”沅娘柔声道。
寒酥惊喜地接过来,真诚道谢。
窗外突然有吵闹声,两个人好奇地走到窗口往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