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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靥 (绿药)


  寒酥摸摸妹妹的头。她起身,牵起妹妹的手去用晚膳。用过晚膳,寒酥刚想去读书一会儿,三夫人身边的侍女过来请她。
  三夫人不在房中。因天气好,她独自在花园散步,听说祁家今天来了人,便将寒酥叫过去,让寒酥陪她走一走说说话。
  三夫人向寒酥询问了祁家的事情,寒酥皆照实说。三夫人点点头,道:“祁家原先获罪被贬,和你父亲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如今重新归京,也算守得云开了。”
  “祁大人很不容易。”寒酥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她仍然记得祁伯父原先的郁郁不得志。
  两个人绕过一座花园,突然看见了封岌和他母亲坐在观景亭里。三夫人过去给老夫人问好,寒酥跟在姨母身后规矩地福身:“问老夫人安,问将军安。”
  封岌瞥她一眼,漠然收回目光。显然还在因为那些玉器生气。他知她缺钱,借着压岁钱的名头送了她一些银票。她拒绝不得,竟是全买了东西还回来,还真是一点不想亏欠他。
  老夫人突然问:“你这外甥女和约呈的婚事为什么没成来着?因为八字吗?”
  老夫人以前听说过原因,可是她万事不过心,听过就忘。
  三夫人有些诧异,老夫人向来不管府里的事情,怎么就突然关心起这事来?她赶忙说:“是,是八字不合。”
  老夫人皱皱眉:“荒唐的理由。”
  三夫人更诧异了。
  寒酥也有一点诧异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吃斋念佛半辈子,不应该最信这些吗?
  三夫人压下疑惑,笑着说:“两个孩子没缘分,强求不得。”
  寒酥听着姨母的话,悄悄松了口气。
  老夫人本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听说沈约呈如今颇有茶饭不思的迹象,才多问了一句。不过随口问问,又没了兴致,端起面前的苦茶来喝。
  “不叨扰您和将军母子说话了。”三夫人道。
  老夫人点点头。
  三夫人带着寒酥转身离开。
  突然被老夫人提起那桩还没开始就结束的议亲,三夫人仍然觉得惋惜。她突然想起寒酥当初求她帮忙拒婚时曾经说过她在家乡有心上人,要等那个人高中。
  三夫人“咦”了一声,她站定,握住寒酥的手,严肃问:“酥酥,你老实与姨母说,当初你说你在家乡有情投意合之人。这人是不是祁家郎君?”
  寒酥心里咯噔一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观景亭。
  她与姨母走开没多远,虽姨母压低了声音,可是她心虚地怕封岌会听见,毕竟他耳力向来惊人。
  封岌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突然开口叫她:“寒酥。”
  发沉的声线带着肃然的威严。
  寒酥心头一跳,确定他听见了。
  老夫人和三夫人都疑惑地望向封岌。
  封岌侧过脸,对身边的老夫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站起身,对寒酥道:“跟我来衔山阁一趟。”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出观景亭。
  三夫人惊讶地望向寒酥,问:“赫延王找你什么事情?”
  寒酥摇摇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三夫人不忘安慰寒酥:“别总怕他,他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长辈。去吧。”
  姨母的话不仅没能安慰寒酥,反倒因为“长辈”这个称呼,让寒酥恍惚了一下。
  她跟上封岌,往衔山阁去。
  这一次,封岌没有故意放慢步子等她。寒酥不得不快些走,等到了衔山阁,她已经开始略喘。
  寒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封岌突然转过身来望向她。


第47章
  封岌深看了寒酥一眼,只一眼,却让寒酥觉得十分漫长。封岌移开视线,冷声:“有人送了些羿弘阔的画集,你分类整理一下。”
  “是。”寒酥朝书案走过去,望一眼桌上的画集。对于恩师的画,她都十分了解,整理起来并不难。
  封岌又冷声道:“都画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入画,皆写下来。”
  “好。”寒酥欠身,研磨提笔。
  她抬眸,悄悄望了一眼封岌的脸色,见他脸色发沉,又很快移回目光,默默整理着恩师的画册。
  起先寒酥心里还有一点忐忑,可时间久了也就真的全神贯注整理着羿弘阔的画集。
  安静的书房里,只偶尔寒酥翻动画卷的声音。
  寒酥连封岌什么时候走出了书房都不知道。等她发现时,书房里只她一个人,外面已经天黑了。
  寒酥望着窗外的夜色,有一点失神。
  云帆立在门外禀话:“表姑娘,将军让您过去一趟。”
  过去?还去哪?
  寒酥没有多问,将手里的笔放下,跟上云帆的引路。走着走着,寒酥发现是往封岌的寝屋去。
  寒酥轻轻皱了下眉。
  云帆轻叩了两下房门之后将房门推开,他人往身侧错开半步给寒酥让出路,待寒酥走了进去,再关门离去。
  寒酥站在封岌寝屋的门口,往里望去。
  封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外人绝对想不到他的住处会这样质朴。寒酥站在门口望过去,入眼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红木桌。桌椅另一边是一架雕着江山图的坐地屏,细看一眼,便能看出这幅山河图画的正是大荆的国土疆域。工笔苍劲有力,将江山的巍峨描绘得淋漓尽致。
  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另一侧则是床榻之处。
  封岌坐在窗边的身影有些模糊地映在屏风上。
  “傻站着做什么?”封岌的声音传过来。
  寒酥迟疑了一下,才朝前走去,绕过屏风。屏风另一侧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简单的木板床比寻常的床榻要低矮许多,仿佛没有床架子,只一张床板放在地上。床头与窗扇之间,有一桌一椅。桌上随意摆了几卷书。而封岌此刻正坐在桌旁,手里拿了卷书。
  他刚沐浴过,身上穿着墨绿的丝绸寝衣。宽松的寝衣穿在他身上,勾裹着宽肩窄腰,将他白日时的威严减去了两分,多了些许内敛的沉稳深邃。
  他垂目看着手中的书卷,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都整理完了?”
  “还没有。”寒酥照实说。
  “那继续去整理。”封岌仍然未抬头。
  寒酥立在门口没有走。她略迟疑,才说:“我该回去了。”
  一阵沉默之后,封岌翻书的细微声音成了回应。
  寒酥不得不再次开口:“将军,天黑了。”
  封岌好似没有听见。寒酥立在门口,没有依言去书房。
  又过了好一会儿,封岌终于将手里的那卷书重重放在桌上。他随意抬手扯了扯衣领,横卧的锁骨露出一些。屋子里闷躁,他身体里也是。他这才抬眼,将目光落在寒酥身上。
  明明身体闷躁不适,心里也不大舒服。可是看见她纤细单薄的身影,封岌心里一顿,生出一丝别样的不忍。
  “那些玉器把压岁钱全花了?”封岌问。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寒酥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封岌微眯了眼,盯着她也不言语。
  在他颇有压力的注视下,寒酥不得不主动开口解释。她温声,语气不卑不亢:“礼尚往来。”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礼尚往来本就是人与人相交的基础准则。那些他假借压岁钱送过来的接济,换成礼物还回去,她才能心安。
  封岌冷笑了一声:“冬扇夏炉?”
  寒酥哑然。
  她换成东西送还给他是心安了,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东西于他而言确实无用。
  寒酥琢磨了一下,辩解:“礼物不在用处,而在心意。”
  “心意?”封岌听着好笑,“东西你自己挑的?”
  寒酥再次哑然。
  东西确实不是她自己挑的。前几日因为四夫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东西是她吩咐蒲英去采买的,原话——“挑贵的,把盒子里的银票全花光。”
  寒酥轻轻蹙了眉。她有一点不理解封岌因为贺礼的事情这样生气。她抬眼望过去,主动道:“将军若不喜欢,下次会更用心给将军挑礼物。”
  “下次?”封岌自然听出她的搪塞之意。
  寒酥心知肚明自己确实搪塞。听封岌这语气,知自己搪塞不过,她放柔了语气:“将军若让我重新补上一份新岁贺礼有一点难,或者……我给将军补一份糕点?”
  补新礼物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她现在一身债务。除了做糕点,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能送过来了。
  封岌沉默着,没答应也没拒绝。
  寒酥敏锐地觉察出周围那种威压之感似有所减。她隔着半间屋子的距离望他一眼,刚要开口这就要回朝枝阁,封岌问:“你姨母今日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做的?”
  “是。”寒酥点头。她有一点惊讶,封岌连这个都知道。
  “做的不错。”封岌夸赞。
  寒酥起先还不明白封岌为何突然夸起她的针线活。不过只是一息,她便明白了——他想让她给他做衣裳?
  寒酥有一点为难。
  做针线活是很费时间的一件事,给姨母做那件衣服就耗时许久。而且给他做衣裳,也有些不方便。
  封岌直截了当:“我要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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