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雨滴如注,他的吻逐渐变得沉重和微涩的疼痛。
再后来暴雨倾灌,她在他摧折的重吻下连喘息也艰难。喘不过气的感觉让她想要伸手去推他,可是她的手整个被他握在掌中动弹不得。
手心莫名有一点疼。
“将军……”
寒酥蹙眉醒过来。她坐起身,忍不住一阵轻喘。
喘了两口气,稍微缓过来些,寒酥因刚刚的梦,眼中不由浮现些困惑。
她时常梦见赴京途中的事情,那些不堪经常梦魇般捆缚着她,时不时提醒着她的不能挣脱。
每一次梦到之前的事情,梦境都十分清晰。她越是想忘记,却是清楚让她在梦境中再经历一次。
可是今晚的梦不对劲。
她仍然清楚记得那次封岌给她裹了衣袍之后,她便起身出了帐篷,并没有后来的吻……
事实上,待在封岌身边的近一个月时间里,他从来没有亲吻过她。
虽然她有帮他……过,可是他对她的碰触却极少,最多只是喜欢捏捏她的腰。
寒酥抬手,纤细的指尖抵着自己的唇,困惑皱眉。
——是因为时间久了,她就快忘记那段过往了,所以梦境不再是真实的经历了吗?
一阵凉意,让她转过头去望向窗口的方向。
窗牖居然被风吹开了。
暴雪已歇,窗外天地之间覆着厚厚的银雪,让夜色也变得静谧银白。寒酥起身下榻,踩着鞋子渡至窗口关上窗扇,将银白沾雪的夜色关在窗外。
窗扇关合,她转过身来,指尖又抵在自己的唇上,眉心仍旧拢蹙着,眸也茫惑。
窗外,封岌贴墙而立。
他抬手,指腹在唇上缓慢地捻过。冬夜寒凉,唇上却一片炙情温柔。
片刻后,封岌将要离开,却见一抹亮光从身侧的窗扇晕出来。与此同时,寒酥坐在桌边提笔的纤细影子落在了窗上。
封岌沉默地凝视着寒酥落在窗上的身影。
她就连影子也是挺拔的模样。
封岌又蹭了一下自己的唇,才转身走进夜色里。
第二天寒酥起得有些迟,晚了半个时辰才去给姨母请安。正好遇到封锦茵也在三夫人身边。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距离除夕没几日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着。前段时间新裁的衣裳刚做好,封锦茵正在三夫人这边拿新衣。
封锦茵几次三番瞥向寒酥,目光好奇地盯着寒酥脸上的轻纱。
寒酥脸上的伤瞒不住人,也没想瞒人。这才一日,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不过三夫人并没有让旁人知晓是寒酥自己主动划了脸,而是对外说寒酥不小心划伤的。
虽然寒酥觉得毁了这脸没什么,甚至让她心里很轻松,可到底疤痕丑陋,落入他人眼中不雅,是对他人目光的一种无礼,所以她还是会遮一遮。在府里,寒酥并不戴帷帽,而是用轻纱遮面。
“本来过年的时候就该穿些艳丽喜庆的颜色,可你和笙笙有孝。等过两年,再给你们裁鲜艳的衣裳。”三夫人打量着一身白衣的寒酥,心道这个外甥女还是穿红裙更好看些。
她又转过头吩咐侍女一会儿将寒酥和寒笙的新衣送到朝枝阁。
寒酥道了谢。三夫人又打开箱笼,将两盒首饰给寒酥。一盒是给寒酥的,里面装着一对碧玉镯、三支一套的白玉簪,和一支珍珠步摇。另一盒是给笙笙的,里面装着一对玉镯、一个银项圈,还有一个小猪平安锁。
寒酥再次道谢,接东西的时候,悄悄去打量封锦茵的神色。
封锦茵先从三夫人这得了盒首饰,正低着头摆弄,没往寒酥这边看。寒酥也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因封锦茵在这儿,寒酥也没多待。稍坐一小会儿,就带着东西回去了。
她刚出去,迎面遇见封三爷。封三爷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袄,手里提着个鸟笼,吹着口哨逗弄着笼中新得的鹦鹉。
封三爷进屋时,封锦茵正好奇地追问三夫人:“表姐脸上的疤很严重吗?会留疤吗?”
封锦茵一直不太喜欢寒酥,可是听说寒酥脸上留了伤,她还是觉得惋惜。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
三夫人迟疑了一下,才说:“先养养才知道。”
封锦茵“哦”了一声,道:“要是留疤就可惜了,那就没好亲事了,要嫁不好的人了。”
三夫人道:“宁肯不嫁,也不委屈自己低嫁。”
“那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封锦茵问。
三夫人还没说话,封三爷突然说:“不嫁就不嫁呗,又不是养不起一张嘴。”
说完,他又吹了个口哨逗笼中鹦鹉。
封锦茵非常好奇地问:“还可以不嫁人吗?”
“可以啊。你要是不想嫁也可以不嫁,爹养得起你。”封三爷将鸟笼放下,将身上的貂皮大袄脱下来,又突然说:“不对,是你二伯养得起你。”
三夫人皱眉看了他一眼。
封锦茵年纪还小,谈到嫁娶问题,显然有些别扭。她不愿意再和长辈谈论这个话题,随便寻了个借口,抱着自己新得的一大盒金灿灿首饰,跑回自己屋去了。
三夫人知道封三爷畏寒,将暖手炉递给他。
封三爷挨着她坐下,指着窗下的屏风,道:“都三年了吧?旧了。我记得二哥有个檀木的坐地屏,浮雕特漂亮!那云雾和海浪、船只、小人儿都栩栩如生,我一会儿给要来!”
三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忍了又忍,虽知道封三爷不会听她的,她还是忍不住说:“总不能缺什么都去找二哥要,养闺女也要二哥养。”
“都是兄弟嘛。堂兄弟和亲兄弟也没差。”封三爷随口道。
三夫人欲言又止。
他们是亲兄弟不分彼此,可她是个外人啊,她更希望自己的男人出息些,希望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男人赚回来的,这样更踏实些。
封三爷语气随意地说:“二哥那个位置,我们兄弟不需要当大官。”
也不能。
封三爷将翠绿的鹦鹉从鸟笼里放出来,放在手上把玩着。
“过年好!”他教鹦鹉说话,鹦鹉不理人。他屈起手指弹了弹鹦鹉的脑壳,再教一遍:“过年好!”
鹦鹉歪着头看他,还是不理人。
封三爷“啧”了一声,皱眉嘀咕:“合着是个哑巴鹦鹉。”
“无聊。”三夫人瞥他一眼,起身出去忙碌。
鹦鹉突然细着嗓子重复:“无聊!无聊!无聊!”
封三爷用手指头指了指着反骨鹦鹉,无语。
寒酥回到朝枝阁,立刻将三夫人给寒笙的新衣、首饰拿给妹妹。
寒笙好奇地摸了摸衣裳,又伸出小手去摸镯子、项圈和平安锁。
寒酥看着妹妹好奇摸索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不由淡去了,逐渐又变成另一种愁郁。
——妹妹的眼盲,永远都是寒酥的心病。
寒酥心里又忍不住着急。这都腊月二十七了,不知道胡太医为什么还没回京。不过转念一想,也就这几日就会带妹妹过去求医。
真到了这个时候,寒酥又心急又焦虑——担心连胡太医也对妹妹的眼疾束手无策。
不多时,大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带着人过来,送来些新岁的吃穿用度。刚刚寒酥从姨母那里得的,是姨母给的。府里自然还要各房再发放一份。
下午,四夫人身边的侍女过来,送了些五颜六色的年糕、福糕。四房并非单独给寒酥,而是各房都送了。
寒酥望着在沙盒里练习写字的妹妹,陷入思索。
“姐姐?”寒笙转过脸来。她写完了,等着姐姐检查。
寒酥望过去,在沙盒里看见工工整整的四个字——抵瑕蹈隙。
她柔声问:“还记得什么意思吗?”
“记得呀。”寒笙甜声,“攻击别人的弱点和错误!”
“对。”寒酥缓慢点头,摸一摸妹妹的头。
“礼尚往来,准备些点心,一会儿我亲自送过去。”寒酥吩咐。
寒酥去四房送点心时,四夫人正好和苏文瑶出府闲逛买东西。四夫人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寒酥从封四爷的书房里出来。
四夫人心下诧异,和寒酥打过招呼后,她去问封四爷寒酥寻他什么事情。
封四爷正在读书,随口道:“跟我借书。”
四夫人点点头,笑着说:“表姑娘就是这么喜欢读书。”
而寒酥从四房离开,又马不停蹄地乘上出府的马车,去了吟艺楼。这是她年前最后一次来吟艺楼,将昨夜突然灵感降临时写的新词交给沅娘。
沅娘仔细读了词,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寒酥。她视线在寒酥戴着面纱的面颊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移开,笑着说:“寒娘子最近心情不错。”
“可能是快过年了。”寒酥弯眸。
顿了顿,寒酥又诚心接了一句:“知音难得,能与你结识真是幸事。”
沅娘受宠若惊,忙说:“寒娘子可别折煞我。我有预感,你的词日后一定会流传甚广,天下知。”
这不是沅娘第一次这样说,寒酥微笑着:“承您吉言。”
寒酥又坐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沅娘在这样的地方讨生活,看人眼色的本事自然有。她柔声:“寒娘子有事不妨直说,但凡我能做的,自然尽力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