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妱儿笑着点头道:“无妨,有竹安陪着我呢,你尽管去便是。”
宁妱儿顺着烨哥儿刚跑的方向,来到一处小院,也不知那孩子跑去了何处,四下找了一圈,也没将人找出来。
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
这小园子景色倒也是别致,宁妱儿倚在长廊的红柱上,面前是一株株开得正旺的秋海棠,她还从未见过这般色泽的海棠,越开心中越是欢喜。
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橘粉的花瓣,脸上的笑容渐深,然而很快,她指尖便倏然顿住。
有这样一瞬间,她觉得周围的风,会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变得不同。
她屏住呼吸,想知道这样的感觉到底是真是假。
“宁姑娘,怎会这般巧合呢?”
果然,真的是他来了。
宁妱儿收回手,转身朝沈皓行恭敬地行了一礼,“王爷吉祥安康。”
沈皓行温笑着唤她起身。
作者有话说:
宁姑娘,你脸怎么又红了呢?
我我我面皮薄,被风吹的……
第十四章
这花与你很像
想起赵采菲的话,宁妱儿脸颊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热,她向一旁挪了一小步,与沈皓行拉开了些许距离。
“这海棠开得倒是娇艳。”沈皓行一面说着,一面轻摇折扇,似是不经意地向她迈出一步,将那一小截距离又给拉了回去,甚至两人靠得比方才更近了些。
宁妱儿呼吸莫名局促起来,只是身后是廊柱,她退无可退,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让魏王离她远点。
且……这个距离尚不用如此,应是她太过紧张了。
纤长的睫毛快速眨了几下,那下面明亮的眸子半分也不敢乱瞧,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那片海棠,一张娇嫩的小脸在海棠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艳……
动人。
沈皓行的目光早已不在海棠上,他眉心轻蹙地望着那张娇艳的面容,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许久后才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问道:“宁姑娘,你为何这样抵触本王?又或者……是惧怕?”
这句话也倏然拉回了宁妱儿的思绪,她愣了一瞬才立即摇头道:“没、没有,民女不曾抵触王爷,也、也不是惧怕。”
“不必紧张。”沈皓行似笑非笑地轻声安抚道,“便是有也无妨,有些事情本王不理会,不代表不知道。”
既是知道,他却从未追究过什么,这话便是要这小丫头安安心心的将憋在肚里的话倒出来。
宁妱儿没想那么多,为表真诚,她朝沈皓行的方向略微侧过脸来,只是那眸子依旧垂着不敢与他正视。
匀了几个呼吸,她才开口:“我自幼很少外出,见过的外人屈指可数,不管外间有何谣言,于我而言,王爷乃是天家贵胄,是那遥不可攀,触不可及的存在,所以,民女对王爷便有着十分的敬畏,并无所谓旁的那些缘由。”
宁妱儿不是一个会因传言就对旁人起偏见的人,所以这番话她说得并不违心,她对沈皓行的情绪里本就是有敬畏在的。
只是因那梦魇的缘故,这当中“畏”的占比更大了些。
然如今,连表哥都说王爷是好人,她也确实不该再这般畏惧了。
梦只是梦,眼见才是真。
宁妱儿说完,沈皓行一直没有回应,默了片刻才“哦”了一声,且这个字的尾音拉得极长,让原本简单的一个字,瞬间就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这个意思就同那日在百悦楼里,二人隔着竹帘说话时的感觉一样。
宁妱儿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个感觉便是阴阳怪气。
随后沈皓行笑了笑,语气比之前轻松了些,道:“无妨的,便是天家之子又能如何,不也是人么,需要吃饭睡觉,需要识字进取,若是行差出错,板子不也照样要挨?”
“嗯?”宁妱儿下意识又将头朝这边偏了偏,颇有些吃惊道:“王爷挨过板子么?”
明知道赵府里不可能有人打她,沈皓行却还是要故意逗她,“是啊,你没有挨过?”
宁妱儿老实巴交地摇摇脑袋,回答道:“没有,姑母他们对我都好极了,大声斥责都从未有过,更不会打我了。”
“那是你乖啊。”沈皓行淡然一笑,脱口而出。
可说完后便倏地愣了一瞬,然随后,他干脆彻底笑开道:“瞧,在这方面本王甚至还不如你呢。”
说完,沈皓行又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声。
两人这一来二回的聊了一阵,宁妱儿也终于是慢慢放松下来,其实放下之前的那些情绪,就好像真如表哥说得那样,王爷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呢。
宁妱儿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然而接下来,沈皓行却忽然道:“本王发现你还从未正眼看过本王,可是本王不入宁姑娘的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妱儿若是还不敢抬头看他,两人方才的那些话便都算是白说了。
长袖中的一双小手慢慢握紧,宁妱儿深吸一口气,真正意义上的头一次抬眼看向沈皓行。
正秋晌午的暖阳穿过大片云层,所及之处皆盖上了一片柔光,海棠花枝轻颤,微风卷起零星的粉瓣从少女娇美的面容前飞过。
似蜻蜓点水,扰了湖心。
一道目光率先移开,这次逃离的不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有点意思了。
沈皓行眉心微蹙,片刻后舒展开来,他勾起一边唇角,抬起扇子指着面前海棠,开口时语气依旧柔和,只是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沙哑,“你喜欢?”
宁妱儿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匆忙将目光收回,耳根也不知在何时烧得火红,她连忙应道:“喜欢啊。”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什么,宁妱儿顿了一下,便故作无事地认真解释起来:“秋季的海棠开得最艳,往日里都是粉的红的,没想到今日能在张府看到这般橘粉色的海棠,你瞧,这中间还有些牙白色来做过渡,当真是美极了呢!”
话音刚落,一直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接伸向花枝。
“啊!”宁妱儿下意识惊呼一声,“王爷别……”
可是晚了,那花枝已被沈皓行一把折断。
“嗯?”沈皓行望手中开得最艳的这枝海棠,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了?”
宁妱儿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忍不住便问道:“王爷为何要折断它?”
沈皓行道:“本王喜它,为何折不得?”
宁妱儿惊讶地看向身旁男人,道:“可是旁人也喜爱啊,王爷若是折断了,旁人如何欣赏?”
沈皓行略微扬起下巴,眼睛睥向少女那亮晶晶的眸子,问道:“本王喜爱的东西,为何要让别人欣赏?”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异样,就好像再说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你……”宁妱儿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沈皓行却是又露出了那惯有的温笑,只是此刻这般笑容,却只能让宁妱儿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意。
她呆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蹙眉道:“可王爷要是真心喜欢,大可把它移植,或者在园里播种,这样粗暴的折断它,会让它很快枯萎的。”
沈皓行唇角的笑容更深,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我喜欢它,是我的事,若它枯萎了,那便是它的问题。”
宁妱儿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便索性闭口不说,只有不住起伏的胸口,表达着对方才沈皓行言行的不满。
一时院内无声,许久后,宁妱儿发髻略微一沉,那枝海棠便被插在了她的发髻中。
“这花与你很像。”
沈皓行说完,转身离去,带走了那片森冷的寒意。
宁妱儿呆愣愣地望着离去的身影,许久后,一阵风吹过,花瓣颤抖着,随风飞去了远方。
宁妱儿慢慢回神,抬手去摸发髻,然而所碰之处,什么也没有了。
她神情木然的再次看向长廊尽头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
蜻蜓点水时,乱得又起止是湖面。
只是蜻蜓不是鱼儿,湖水并不是它的归处罢了。
第十五章
指尖的味道
自打从张府回来,宁妱儿便时常愣神,有时候岁喜兴高采烈地和她说着什么趣事,她也会笑,但那笑容明显敷衍了不少,甚至连念佛经的时候,都会念岔行。
岁喜觉得古怪,便问竹安可是在张府遇到了什么事,竹安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未说,但她心里清楚,那日魏王与自家小姐说话时,她虽然站得远,听不真切他们谈话的内容,可魏王临走前将那海棠放在小姐发髻上的举动,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中的。
也就是那一刻,竹安忽然意识到,小姐便是从魏王下榻赵府后,才开始不对劲儿的。
有些东西是经不住深思的。
怪不得小姐梦魇后不愿多说什么,若梦魇中的人便是魏王,她自然不敢多提半个字,也难怪福华寺与魏王在石亭相处过后,小姐会被直接吓病……
竹安越想越忐忑,这几日不光是宁妱儿时常出神,就连她也总是心不在焉。
不过好在,她今日听前院的人说,魏王明日便要回京,但愿他走后,一切都能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