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展现在人前的每一个模样,都能让人很快接受。
纯金的掐丝面具,做工极其精致,谢原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一转头,梳洗完毕的小脸已凑到跟前,朝他微微仰起。
谢原挑了挑眉,漂亮的手指捏着面具,并无动作。
岁安皱了皱眉,拿捏腔调质问道:“怎么,不会伺候人吗?”
真是……蹬鼻子上脸。
谢原没好气的笑了一声,捏着面具轻轻覆上岁安娇俏的小脸,动作温柔的为她戴好。
面具后的杏眼泛起清澈的笑意,岁安向旁吩咐一声,朔月赶忙奉上钱袋。
岁安从里面抠出一枚小小的碎银,塞进谢原手里:“赏你的。”
谢原将碎银在手里掂了掂,最后握住收好,煞有介事道:“多谢少东家赏赐。”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
岁安选的小院并不大,除了她和谢原,其他人都安排在外侧的客房,只分男女,勉强挤了一晚上。
谢原昨夜睡在那里,一目了然。
知情者自是无话可说,人家正头夫妻,不睡一屋才有事。
至于聂家姐弟这样不知情的人,也很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有钱有势,为所欲为也正常,至于李郎君,人各有志,没什么好置喙的。
今日最重要的是赴宴。
用完早膳后,岁安吩咐人准备车马,聂家姐弟顿时紧张起来,以为是要在赴宴之前先部署什么,结果得到的答案令两姐弟都相当懵。
“逛、逛街?”聂家姐弟原本还以为,这位少东家是想借此举作为掩护,实则暗中部署探听什么,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这位少东家当真是去逛街,车马出行,护卫相随,身边还伴着个刚刚到手的俊美郎。
她专逛云城内最气派有名的铺子,每每瞧见什么好东西,都要问一问身边的男人,但凡那男人点头,她便立刻掏钱,若男人笑一笑,连伺候的伙计都有赏钱。
如此豪举,不日便在行内传开,尤其是商会。
“他竟没有处置那个男人,还留在了身边?”山铮斜倚座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听着探子回报的消息,意外之余,又很快了然。
毕竟是青字号的少东家,有钱有势的女人,从不缺玩乐手段。
要处置一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容易,可那样俊美养眼的男人却难得。
可是,若无十足的本钱和底气,是做不出此等荒唐之举的。
“郎君,可要提前动手?”
“不。”山铮挑了挑眉,勾唇一笑:“青字号有点东西,特殊时候,若能在他们这里讨到转运上的便利,于各方都有利;再者,这么有趣的人物,我倒是想要结交结交了。”
同一时刻,有趣的青字号少东家刚刚结束了最后的一掷千金,在回到马车上那一刻,立马露出肉痛的苦相。
好贵,这地方的东西好贵。
花了好多钱,回去的车马费都不知够不够了。
这可都是她的小金库,存了多年,一朝散尽,心都跟着空了。
谢原就这么看着她窝在角落无声表演,没忍住笑出声,低声道:“回去补给你。”
这话有奇效,岁安立马坐直了,“此话当真?”
谢原:“库房的钥匙都在你手里,你说真不真?”
岁安烦恼尽消,欢喜的抱住他的胳膊。
谢原眼看着她瞬间变脸,哼笑一声:“涨你的面子,掏我的底子,不愧是少东家,不愧是生意人。”
岁安笑得肩膀都在抖,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头。
谢原弯唇笑起来,与她十指相扣。
逛了一整日,终于要到赴宴的时辰。
趁着岁安在房内装扮准备的功夫,玉藻出来点派人手。
如今跟随的人太多,肯定是不能全都带上。
玉藻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发布了岁安的安排。
霍岭和魏诗云留在小院养伤,两方的人手都留在小院候命。
玉藻会与谢原的护卫久良带着彼此的人手在商会晚宴外听命,若有意外发生可第一时间接应,其余人皆贴身跟随,聂家姐弟也不必乔装,大方跟随即可。
众人正琢磨着这番安排,岁安已装扮好走出来,她一出现,满堂皆静。
岁安换下了一路常穿的男装,改换了一身极其华丽的红裙。
红裙及胸,束出胸口沟壑,精致锁骨,外罩同色满绣广袖外袍,还是昂贵费事的珠绣,珍珠宝石点缀其上,熠熠生辉,高髻别簪,鹅颈环链,皆是以纯金为底嵌血红宝石,与华丽裙衫交相辉映。
同样的掐丝金面具戴在脸上,之前是神秘飒爽,如今只剩无双华贵,再配上艳光四射的妆容,这就是个走到哪里都要闪瞎人眼睛的绝色贵妇。
岁安之后,谢原也走了出来,男人的装扮比女人更简单,展现的也更直观。
谢原底子本就好,一身玄色锦袍,越发衬出他的英挺俊朗,气度不凡,外加金线作绣,精致中全是低调无言的华丽,与岁安站在一起,红黑相应,简直……
“简直像一对夫妻。”聂荣喃喃道,心里不免为这位少东家生死不明的夫婿捏了一把汗。
有这位李郎君珠玉在前,那冤家夫婿若无三头六臂,怕是争不过了。
至此,聂晴忽然明白了岁安的用意。
攒足噱头,吸尽眼球,即便什么都不做,有心人自会上门。
商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岁安,继被她相救的那夜后,心绪再次沸腾灼烧,还伴着不可抑制的苦涩与悔意。
这样一个动人心魄的女人,曾经,竟被他那样轻易的放弃。
以至于在多年后,他明明站的这么近,却始终如隔山海,跨不过去。
“少东家,车马已备,随时可以出发。”
岁安应声颔首,侧首看向身边的男人,缓缓抬起一只手。
谢原抿笑,很配合的伸出手,将自己的手垫在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下,供她搭住。
岁安红唇轻勾,“出发吧。”
第96章
商会本就依着城内最大的酒楼而设, 晚宴自然就近设于酒楼内,又因邀的都是往来云城的富商,所以酒楼提前就把整个东阁楼都腾出来, 对排得上名号的大商, 商会专程安排了人伺候。
马车刚刚停在楼前,已有伙计热情的迎上来指路,“贵客这边请。”
岁安颔首一笑,搭着谢原的手往里走。
酒楼里灯色柔美, 酒香飘荡,笑闹环绕,热烈的氛围扑面而来。
谢原昨日拉着岁安说了那么多, 最担心的无非是她会露出马脚。
岁安从未行过商, 行话行规怕是也一窍不通。
刚成婚时, 她连随他回府拜见长辈都会紧张到指尖冰凉。
谢原忽然后悔昨日由着她睡了,没有仔细叮嘱够, 眼下只能应急交代:“遇到不会的就不开口,我来想办法。”
岁安目光扫过周围,非但不慌,还反过来安慰谢原:“放心。”
谢原见她满眼都是对花花世界的探究,便知她新奇多过警惕。
赶她回去已经晚了, 又不能在这拎着她耳朵说教。
岁安眼神轻动,将谢原的担忧思虑尽收眼底, 她抿了抿唇,忽然轻扯他的衣袖:“元一。”
谢原转眼, 看到了面具后亮晶晶的一双眼,岁安压低声音,语气却轻快:“我们现在, 像不像一起闯荡江湖的夫妻?”
谢原微怔。
“难道不是吗?”岁安又往他身边靠拢一步,两人挨得更近,外人看来更显亲密。
“乔装打扮,入虎穴,探龙潭,打抱不平,惩奸除恶,你从前向往的难道不是这样的情景?如何,刺不刺激,激不激动?”
本该是要紧的时刻,冷不防被她挑起儿时念想,谢原竟跟着忘了紧张,可细细一想,眼下经历的一切,的确是那么不可思议。
他曾以为,按部就班,在诡谲莫测的名利场中算计争斗,撑起家族门楣,等到了合适的年纪,再娶一个合适的妻子,替他操持家务,相敬如宾,绵延子嗣,便是全部。
可事实上,他因种种缘故卷入风波之中,几经波折,跋山涉水追着一个神神秘秘的八月典,而他本该在长安的家中操持家务的妻子,正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乔装打扮,戏谋百出,陪他共赴这场不知前路的凶险。
年少的愿望,多是热血浇筑,求的是惊险与刺激。
今时今日,他们的处境步步惊险,刺激重重,那些他以为早已焚尽的念想,兜兜转转,竟真在这一刻微妙的圆了一回。
谢原轻轻笑了一声,岁安从这声笑里听到了些不同的情绪,手被他反握住。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仍然谨慎的压低,语气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忧虑,自手掌处传来的温度,是昔日的少年褪去天真的轻狂,练就的沉稳力量。
说话间,他们已绕过热闹的大堂,到了东阁。
“贵客里面请。”
东阁的热闹不输外头,正中央的舞台造成了大鼓的形貌,舞姬点精致妆容,着清凉舞衣,回旋起舞间,香肩娇耸,细腰软折。
如此卖力,却少有专注欣赏的客人,远不如客座中喂酒递果的陪酒姬能勾人,最终只能成为这份香艳热闹里的锦上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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