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 (燕尾桃花)
余下二者,分与偏院众仆从。
天长水阔,任我遨游,就此告辞。莫来寻我,若因寻我而起若干波折,概不负责。”
赵卿儿将那五十几个沉沉金饼抱出来,“她还留下这些……数目如此之多,定是留给那二三十安西军的遗孀。”
边上的白三郎不停歇自责着:“我怎知夫子到处赌钱,竟是为了离开。昨夜她尚寻我为古兰一家赎身,我便该有所警惕才是。”他今日方知潘安并非潘安,也并非男子,只此时哪能再去计较这事,惟愿能想法子寻见夫子才是真。
一旁的薛琅将信翻来翻去连看两遍,并未从里头多看出几个字来。
她连仆从、安西军的遗孀都想到。
可关于他,却只字未提。
安四郎见他岩岩若孤松独立,心中不忍,递给他一物,“除了那些金饼,她还留下这红珊瑚手串。”
他看着这手串,心中想到的却是上一回见她时她的哭喊:“我恨死你,全天下我最恨你!”
他捏着那手串,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待抬起头来,眸光落在七公主身上,“你等都寻了何处?”
七公主忙道:“才问过守城门的武卫,五娘一早便出了西城门,西城门外有两条路,一处通往……”
薛琅不由紧紧攥住掌心。
一条通往长安,一条通往天竺。
长安是她的家。
天竺是薛将军骸骨埋身之处。
这两处她都可能去。
然而一年四季里,数这个时节最为险峻。她纵然再机灵,再能与随意掠夺的马贼周旋,又如何与千里风沙、天寒地冻相搏。
外头又有马蹄声传来,一路追随他的王怀安与众副将终于跟来。
他当即道:
“副都护郭稳听令,命尔镇守都护府,过往一应事宜皆按布划进行。”
“末将得令。”
“赵副将听令,往都护府下辖四镇各增兵三千,边域凡有任何异动,不需请令,立时拿下。”
“末将得令。”
“胡长史听令,往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传信鸽,但凡遇见手持公验过关、自称‘潘安’者,当场截住,以礼待之。”
“末将得令。”
“王怀安听令,候在此客栈,做一切往来接应,三日内只要寻见她,或收到与她相关任何消息,立时传信于我。”
王怀安闻言,心知他做下这般周详安排,已是要自己外出相寻,连忙问:“将军要往何处去?”
薛琅心中想着继续往西的路线。
西去天竺,已出大盛所辖疆域,未设郡,无驿站,沿途脚店是民间为赚得往来客商银钱而设,有些甚至与马贼相勾结,其便利与安全比之河西之地更是难言。
这条路,势必是要他去探了。
惟愿她怀着赶路的心思,只从大路而行,切莫贪耍去走偏僻小径,能让他在新一场风雪来临之前,尽快寻见她。
王怀安连忙带人去准备薛琅路上的吃用盘缠,赵卿儿自去客栈准备现成的铺盖卷。
李剑主动请缨:“我跟着将军一路前去。”
七公主继而道:“我的两匹汗血宝马已到门外,换宝马前去,脚程更快。”
厚帘子已撩开,但见门外真有两匹骏马。
午后的日头亮堂堂照在马儿浅金色的鬃毛上,虽未见真有血汗浸染皮毛,却也是睥睨众生、威武不凡。
他点一点头,只同李剑道:“你骑此马。”
须臾间赵卿儿与王怀安已包好包袱皮,二人各拎一只便要上马,安四郎高呼道:“薛将军!”
他坐于胡床上,双手抱拳一揖,一字一字道:“将军,李公,崔安两家,谢两位大义。”
二人抬手还礼,薛琅依然上了他的黑马,李剑跃上汗血宝马,顷刻间便已远去,直到出了西城门,薛琅轻夹马腹,于两条道的相交处短暂而停。
临近晌午的日头照着东西两条遍布蹄印与车辙的积雪大路,两条路皆一路延伸,通往茫茫天际。他在心中默问:“阿柔,你可是真的去了天竺?若不是,你究竟在何处?”
—
嘉柔出了白云寺,牵着大力下了山。
山脚下正有一间食肆。
她随行少了许多金饼,空出两个包袱皮来,自是将食肆中剩下的炊饼与肉脯全都买来,将包袱皮撑得满满,也不往大力背上系,只将自己前后都挂满。如此路上若腹饿,手一掏便能吃,用不着停下来再去解包袱皮。
时已渐至晌午,她得尽快上路。
此回即便算是阿耶亲自指点去向,可再耽误下去,也不知能否在天黑透前寻见歇脚处。
冬日半山的松柏被层叠积雪掩盖,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唯有白云寺的半边红墙在林木与白雪间若隐若现。
此镇极小,上回前来白云寺给两位阿耶上香时,赵勇曾隐约提及此处有一处山坳极其危险,似当年她阿耶便曾掉下去过。
当时赵勇只是远远指了一指,并未近前。如今被白雪连路带山齐齐掩盖,四处景致简直完全一样,根本分辩不出那山坳在何处。
然想来,山坳之所以称为山坳,自是要矮下去一截。她远远瞧见,绕开便可。
心中如此想着,便也不骑驴,牵着大力踩着积雪谨慎往前,行了好一阵也不见茫茫雪景中哪里有什么凹陷。
想来今日她的香火银敬献得她阿耶满意,阿耶终于显一回灵,冥冥中早已引她错开那天险。
她再不做停留,当即将身前身后装满吃食的包袱皮用力紧上一紧,拽住缰绳,一只脚将将踩上脚镫,另一只脚陡然往后一滑,一脚已瞬间踩空。
她心下暗道一声不妙,只来得及松开拽着大力的缰绳,“啊——”地惊叫脱口,整个人便往背后的平平积雪摔下,只“扑”地一声,她便撞开平地积雪,被豁然露出的一个地洞全数吞没。
那“啊”地惊叫声在地洞中由近到远,足足持续了好几息,直到最后静寂无声。
大力当即一声嘶鸣,几番蹦跶,皆未得来任何回应。它最后再“格尔嘎”一声,撒开四蹄,转身便跑。
白云寺极快被它甩在身后,西斜的日头也追不上它的步伐,它鼻中喷着白气,脚下不停,将深深蹄印留在沿途积雪中。
不知疾驰了多久,但见前头忽然出现两道黑影,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它瞬间一声嘶鸣,更快往前奔去,直到其中一人忽然大喊:“大力?”
它当即以一声“格尔嘎”作为回应,瞬间调转方向,便往来路疾驰。
马上的薛琅与李剑震惊之余,纵马便追。
暮色四合时分,二人终于到了那地洞边上。
凹下去的雪坑还是刚开始的模样,再无攀爬痕迹,可见掉落下去的人并未靠自救而爬上来。
丢一个石块进去,那咕噜转动之声持续许久,方才止歇,不知究竟深几许。
薛琅心急如焚。
出行途中,嘉柔一向与大力秤不离砣。大力如今孤身一驴,且如此激动将二人引来此处,只有一个可能:
阿柔掉入此洞中,尚未爬出来。
大力依旧在周遭烦躁不已来回蹦跶,他匆匆同李剑正色道:“你回去搬救兵,第一向王怀安传话,截停传往河西四郡的信鸽;第二命他带领二十精锐,带够焰火,前来此处以做接应。”
李剑忙道:“你三思,我此前修葺寺庙时,曾听僧人提及此处天堑,言‘错综复杂,如入鬼境’。不若等我带人前来,我等一处商议过,一起行动。”
薛琅摇一摇头。
他如何不知此处危险。
崔将军当年掉入此处,极艰难才被救出。将军简短所撰一篇游记还保存在都护府中,虽在战时焚去泰半,可其间提及此处“岩脆若土,洞与洞相套、地底生树”他犹记得。
上回中秋之前,他曾来此祭拜安西军,便来看过此处。那时自无积雪,此处巨大凹陷长满古树,然古树外头一圈山石看似坚固,实则一踩便空。
阿柔掉落如此凶险之处,且已过了至少一个时辰,他如何能安心等在外头。
他牵过大力,抚一抚它的脑袋,也不管它能否听懂,同它一字一字道:“跟着李剑回去,我答应你,一定将阿柔带出来。”
大力连续几声悲戚嘶鸣,却终于停止蹦跶,李剑只得上马,向薛琅抱拳一礼,一夹马腹,带着大力便如闪电窜出去。
漫天彩霞已往天边涌去,四周静地没有一声鸟叫。
薛琅撩起衣摆缠在腰间,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捏在手中,站在那有百年古树粗细的洞口边,往黑漆漆的洞中打量几眼,毫不迟疑纵身而下。
外间光亮转瞬即逝,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他顺着洞壁不停歇往下滑落,其间旋转翻腾,不知已换了几番方向。
一直到身子忽然腾空,他凭直觉屈身翻腾,几个翻滚卸去力道,双脚终于踩实。
周遭黑似深夜,没有一点点亮光,空气湿润里带着丝丝暖意,全无地面上的寒冷。
周遭没有一丝风,不知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流水之声。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其吹燃高举。昏黄火光幽幽而起,只将周遭一团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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