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 (燕尾桃花)
薛琅拍一拍他的肩膀,再不多言。
直到经过几株并排而生的胡杨树,又有一列营房在前,薛琅方停了脚步,交代王怀安:“先带七郎去歇息。”
又同魏七郎道:“我备了礼给你,你一定喜欢。我先去房中取,再去同你汇合。”
他大跨步往前而去,本要直达主将营房,忽又想到潘安便在隔壁。
他给了她三日时间,她早早便前来,想来已是煎熬许久。
骗得他那般狼狈,她煎熬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不由一笑,刻意放重了脚步,咚,咚,咚,待离那房门尚有两丈远,但听“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继而有个全身遮着披风之人从门里抬脚跨出,阻在了他面前。
披风里的人似紧张极了,全身皆在颤抖。
她低垂着脑袋,初初只在帷帽之下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颏。
再是一张红唇。
她慢慢扬首,抬手缓缓拉下帷帽,一张灿如芙蓉的脸便在他面前显现。
他面上的淡笑凝固,乌如点墨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轻启红唇,声音都在发抖,“薛琅,我,我……我是女子。”
他面上没有一点意外的模样,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一咬牙,身上的披风缓缓滑落。
她羞涩的、大胆的身形在他面前缓缓呈现,她缓缓抬眼,无畏的目光对上他的深沉的眼眸:“我是女子,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什么声音在他胸腔里敲动不息,又有什么东西带着极致的喜悦,顺着他的奇经八脉汹涌流动,化成眼底和唇角的欢颜。
足足过了好几息,他方往前一步,却忽听得身后有人吃惊相问:“五娘?你怎地会在此处?”
薛琅脚步一顿,蓦然回首,却见他亲爱的表弟几步到了跟前,面上同他是一样的欢颜:“表兄,你所说的备下的礼,便是替我寻见了五娘?太好了!”
五娘?
五娘。
崔五娘。
表弟媳。
薛琅缓缓回首,眸光落在娇艳似霞光的崔五娘面上。
她的面上同样的震惊,红唇轻启,无声吐出两个字:“表……兄?”
秋末清晨的风冷得令人发抖。
他耳畔似有什么嗡嗡声瞬间而起,久久难息。
作者有话说:
嘉柔:表兄,弟媳这厢有礼了。
薛琅:我耳鸣,我什么都不想听见。
七公主:可惜了本公主阖宫上下的一番心血啊!
第73章
这是忙得焦头烂额的一日。
先是迎接护送罪女到达龟兹的队伍, 又是同副将们总结雪灾经验、并在新一轮大雪前列出新的防御布划。又据探子报,昆仑山近处一片密林里近来有黑衣人出没,是要一举拿下还是放长线吊一吊。
诸事告一段落时, 已到了二更时分。
秋末冬初的夜已然冷得滴水成冰, 主将营房燃着的两个火盆也渐渐褪去炭红,多了白霜。
王怀安轻轻推开房门进来,复又掩上房门,将夜寒阻在外间, 方将手中端着的一碗汤药轻轻放在薛琅面前的桌案上, 轻声道:“将军, 该服药了。”
薛琅从几页文书上抬首, 端着汤药静静饮罢, 将碗轻轻放回桌案上, 又继续去看文书。
待等了几息, 察觉王怀安站着并未离去, 方缓缓抬首,黑沉沉的眸子落在王怀安面上,“还有何事?”
王怀安踌躇几息, 从怀中取出一个请柬,“这是, 姑墨国为其大王子举办亲事而送来的请柬……里头特意提及, 请大都护带潘安一起前去赴宴。”
他忖了忖, 补充道:“上回的敖包节上, 潘安最后同一人赌钱,那人便是姑墨国的大王子。”
请柬缓缓放上桌案, 薛琅一眼扫去, “潘安”二字便落入眼眸。
他盯着那二字看了许久, 倏地轻声一笑。
这笑落在王怀安眼中,心中不由生了几许心酸。
他日日跟在将军身边,将军对潘安的情义他怎会不知。
初初虽是做戏,可这戏做着做着便入了心。
将军府里但凡有人送来何种稀罕物,将军必定是要叮嘱他给潘安留一份。
龟兹任何大小节日,但凡能抽出时间,总是要与潘安同过。
每每见着潘安,眼中总是有褪不去的笑意。
将军何曾因第二人这般开心过。
没有过,无论男女,皆没有过。
只有潘安一人。
他私下里也遗憾过,潘安为何是男子。
若是女子,该多好。
同将军真的结亲,过普通又随心的日子,不受世人侧目。
没成想,潘安真是女子。
更没成想,潘安不是潘安,是崔五娘。
她与潘永年八竿子打不着。
她的父亲,是前任安西大都护,崔将军。
她的未来夫婿魏七郎,是将军的表弟。
那崔五娘真真可恨,将她的身份藏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女子,扮什么男子。
明明定了亲事,跑来同将军断什么袖。
今日清晨,她被魏七郎认出,倒是穿着披风抬腿便走,却将这难堪与伤心留给将军一人。
他站在边上,等着薛琅回应,心中想着,魏七郎已到来,将军同崔五娘的断袖戏怕是演不下去了。
只怕今后,那些方脸的郎君又将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继续在都护府门前转来转去。
薛琅看着这样一份请柬,一整日攒下的疲惫忽然在这一刻纷至沓来。
他不置可否,推开请柬,站起身慢慢出了营房。
头顶如墨的苍穹似厚厚的顶子牢牢压在了上方,憋闷的透不过气。天上不见一颗星子,什么东西在透窗而过的灯烛下一闪一闪,凉凉落在面上。
飘雪了。
他抬首看了一阵,身后一暖,是王怀安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
“将军,夜里冷。”
他轻轻点点头,抬步往前而去,出了都护府。
时渐至宵禁,万家灯火尚明,人迹已萧瑟,连每夜最热闹的妓馆都冷清,五弦琴一遍又一遍空空拉就,门前被踩得稀烂的积雪又薄薄盖上了一层。
街角卖糖人的摊贩冷得只搓手,却仍站在那处,期望归家的路人多少能带一两支回去。
夜风吹来,哪家铺子的还热气腾腾。
铺子的掌柜正在收拾锅铲,见门边有人驻足,忙赔笑道:“客官来晚了,扁食已卖罄,只有明儿请早了。”
薛琅淡淡点头,继续往前,不知不觉,便行到了长安客栈门口。
客栈边三四丈之远,有一棵合欢树。亭亭华盖向街面笼罩下来,将风雪阻在了外头。
传说合欢树乃月老亲自栽种,凡是一对有情人立于合欢树下,便可任意亲近,结下喜缘。
然今夜的树下空空。
纵是具有摈弃尘世礼法的莫大诱惑,有情人也未能抵住风雪的寒意来这处亲近。
长安客栈的门尚开着,挂着厚厚的帘子,不见住客进进出出,只从晃动的帘子缝隙里,隐隐可见里头柜上的博士拨着算盘珠子算着一日的账目。
小小雪片扑簌而下,王怀安左脚换右脚,陪着薛琅站了许久,冷得受不住,终于开口问道:“将军,可要卑职前去……”
薛琅脚尖一转,已顺着路继续往前。
尚未走两步,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薛都护?”
薛琅脚步一顿,回转头去,赵勇忙将手中的门板放下,几步跑上前,赔笑道:“薛都护可有事相寻?大冷的天使人唤我前去便可,怎能让你拨冗前来。快,先进屋暖暖。”
他热情唤了好几句,却见薛琅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双眸里阴沉一片,绝不是心绪好的模样。
他不由松了口,心下疾速想着,是他作坊建的小,大都护不满意了?还是嫌他人手寻得不够,看不上他了?难道那五百件军服的买卖有变?
他思及此,连忙道:“大都护有疑问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丝一毫不会隐瞒。”
他的话刚说罢,王怀安却当先冷笑了一声,继而便道:“赵公可真是会做人,一边说着知无不言,一边合起伙来将我家将军骗得团团转。此前还当你是老实人,却原来不仅仅是私德有亏!”
他说到此,心中暗暗发誓,不尽快把赵勇那些外室相好挖出来,他这个“王”字倒着写!
赵勇不由咽了口唾沫,无数可能性顷刻间攒聚心头,他顿了一顿,方试探道:“王近卫之言,我不明白,可否再说清一些……”
“不明白?”王怀安捏紧了拳头,“回去问问潘安,不,她不叫潘安,她阿耶也不是潘永年。至于是谁,你心里清清楚楚。”
赵勇心下“咯噔”一声。
阿柔的事,他们知道了?
他连忙上前,压着声音急急道:“将军,此事有内情,她,阿柔她身份不一般,若传出去被突厥人知晓……定是要隐瞒的,无论她去何处,都得瞒着外头……”
薛琅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只淡声道:“我明白。”却再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一直到进了都护府,他脚步略慢,同跟上来的王怀安道:“她身份之事,烂在肚子里,莫让我听你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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