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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藏骄 [强推] (鱼曰曰)


  乔绾凝眉,不解慕迟究竟要做什么。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转念又想到方才在宴客堂发生的事, 若是多发生几次, 只怕更多人会怀疑她的身世。
  也许秦夫人说的是对的, 尽快定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她便是有夫之妇, 还有无咎这个孩子。
  慕迟那个疯子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不至于真留在九原城给她当姘头。
  这样想来,乔绾的心陡然安定了几分,想着一会儿从后厅出去,便和秦夫人提及此事。
  正思索间, 小榭外传来一声“乔姑娘”。
  乔绾回神,转头看过去, 七八名丫鬟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精致的点心, 很是熟悉。
  乔绾怔了怔。
  丫鬟对乔绾福了福身子:“乔姑娘, 这些都是黎国来的厨子现做的点心,怕您烦闷, 特给您送来解解馋。”
  说着, 便将点心依次摆在圆木桌上,轻声退了出去。
  乔绾看着点心, 足有八盘之多。
  蒸栗粉糕, 梅花香饼, 茯苓糕……
  多是她爱吃的。
  乔绾眼睛微亮,若说陵京令她想念的物件,点心绝对是排得着的。
  可刚拿起一枚点心,乔绾便顿住,她的喜好,除了倚翠,九原城再无人知晓了。
  下瞬她却僵了僵,其实还有一人知的,陵京时,她曾经半是命令地要慕迟好生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他温柔地应下,转头却满眼冷意。
  乔绾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点心,许久将它放了回去,再没有吃糕点的胃口。
  等了不知多久,就在她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时,司礼才匆忙赶来:“乔姑娘,请随我来。”
  乔绾不悦地拧眉,跟在他身后朝后厅走去。
  直至到了一处门前,司礼停下脚步:“公子和闻公子便在里面,乔姑娘进去便是。”
  说完,便再次匆匆离去,丝毫没有同她一块进去的打算。
  乔绾不解地看了眼他的身影,总觉得心中惴惴。
  她轻轻地走进厅中,方才发现后厅又分为外间和里间,外间偌大,像是宴请好友之处,而里间较为机密,许是商讨事务之地。
  外间无人,乔绾便要朝里间走去,然而手才碰到门框,倏地听见门内两道熟悉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乔绾原本推开门的动作顿住,透过狭窄的门缝,她看见秦知州的侧影,以及他身旁,那道修长文雅的白色身影。
  乔绾的手僵持许久,终徐徐收了回去。
  *
  慕迟自闻叙白和秦贺二人进来,目光便始终落在闻叙白的那枚香囊上,手无意识地抚着右手虎口处。
  明明那样相似的笔迹,明明他的是刻在了肉里,更为深刻,可他还是觉得……
  就像一个卑劣的赝品,在面对着一个坦然光明的真迹。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公子?”许是见他久未回应,司礼轻声唤了一声。
  慕迟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起来吧。”
  待二人站起,闻叙白腰侧的香囊再次垂落,微微晃了晃,晃得慕迟的喉咙一紧,他垂下眼帘,明知故问:“孤不过身子乏累,来歇息片刻,二位怎么来了?”
  秦贺率先上前拱手道:“殿下,下官有事相求。”
  “嗯?”
  秦贺道:“摩兰而今禁止黎人入学入仕,两国如今相处如冰,不少黎商、门生投靠别国,朝堂动荡,商户难行,单单是九原城,库银便比往年少了五十万两……”
  慕迟听着秦贺的话,神色不见丝毫意外,只有些烦躁地凝眉,手指轻轻敲着椅侧,良久目光不觉落在对面的房门上。
  他知道,乔绾就在门外,可却忍不住想,乔绾可曾吃了那些点心吗?
  曾经她眉眼飞扬地对他说了一大堆点心的名字,最后对他恣意一笑,理所当然地道:“慕迟,我爱吃这些,你可都要记住了。”
  那时,他明明心中对她的事烦躁得紧,却从未想到,竟会记了下来。
  “……还请殿下能在君主面前说上一二。”秦贺说了一大通,终于说完了。
  慕迟收回目光,看向秦贺,徐徐道:“此事是摩兰内政,孤来插手,恐有不妥。”
  “没有不妥,没有不妥,”秦贺忙道,“我朝君主向来视大齐为友邦上国,此番也是因念着与大齐的旧情,才有此举动,殿下若开口,君主定能重视。”
  慕迟低低笑了一声,反问:“如此说来,摩兰如此,还要怪大齐、怪孤了?”
  “下官不敢,”秦贺忙俯首行礼,“只怪黎国竟欺瞒天下人,虚报昭阳公主的命格,又不守承诺,让长乐公主代嫁,置大齐颜面于不顾,这才惹恼了殿下。”
  慕迟唇角的笑在听见“代嫁”二字时僵硬了片刻,他莫名想到那夜在雁鸣山上,分外豪华的马车直直冲下悬崖的画面。
  慕迟攥着椅侧的手骤然一紧,指尖因着用力而泛白,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既然秦知州都知晓大齐与黎国的过节,竟还要孤给黎国人说情?”
  秦贺闻言,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闻叙白,只觉自己这位一贯清雅得体的学生,自打在筵宴上便有些恍惚,几次走神。
  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道:“听闻殿下一直在遍寻那代嫁的长乐公主的下落,下官便想着为殿下分忧,一直着人于九原城内密查。”
  “嗯?”慕迟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反问道,“长乐公主?”
  “是,”秦贺点头,“那位长乐公主便是……”
  “大人。”闻叙白蓦地作声,打断了秦贺余下的话。
  秦贺不解地转头,便望见闻叙白垂眸立在那儿,总噙着笑的唇角紧抿着,久久未发一一言。
  “秦知州若是不想说,便不用说了,”慕迟倦懒地垂眸,掩去眼底的森冷,“司礼,送……”客。
  最后一字还未说出,秦贺一咬牙转过头来,高声道:“长乐公主,便是金银斋的乔氏宛娘。”
  厅中随着秦贺的这一声话语一片死寂。
  良久,慕迟徐徐打破了沉默:“是她?”
  他看向闻叙白:“孤怎么记得,她是闻公子的……”说到此,慕迟停顿了下,余下三字自齿间挤出,一字一顿,“未、婚、妻。”
  秦贺:“她并非叙白的……”
  “她是。”秦贺的声音再次被打断了,闻叙白安静地站在那里,腰身笔挺如松如竹,又道了一遍,“我二人已换了庚帖,她是在下的未婚妻。”
  慕迟的指尖细微地颤抖了下,一股嗜血的杀意涌了上来,他竭力压抑住那股冲动,沉静道:“秦知州方才说,她是长乐公主。”
  闻叙白沉默了下来,许久道:“我知道。”
  很早,早在看见告示上的画像时,便猜到了。
  今日在看见香囊上的笔迹与慕迟手背的字迹如此相像时,便彻底确定了。
  慕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闻公子早便知道了?”
  闻叙白垂眸,没有否认。
  慕迟偏偏再次逼问:“是在闻公子与长乐公主的定亲之前?”
  闻叙白手紧攥着,未曾言语。
  慕迟这一次径自看向房门处,再一次开口,无比清晰地问道:“那闻公子与长乐公主定亲一事,也是因为知晓她的身份,才委曲求全地应下?只为在孤来九原时,以她为筹马化解大齐与黎国嫌隙,让摩兰君主收回成命,让黎国子民得以入学入仕?”
  闻叙白蓦然抬眸,直直迎上慕迟的视线,可终究,他的眼神晦暗下来:“最初,确是这个原因……”
  房门后,外间。
  乔绾缓缓后退了几步,而后安静地站住了,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神情分外平静。
  余下的话听与不听似乎都没什么必要了。
  她终于知道之前分明对成亲一事无兴致的闻叙白,为何会突然便同意了下来。
  也终于明白慕迟今日为何叫她来此处了。
  他一句一句逼问着闻叙白,不过是希望闻叙白说出这番话罢了。
  他要她亲眼看着自己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其实从一开始便是在隐瞒自己。
  他要她亲耳听着这些血淋淋的真相。
  他本就恶劣至极,他不高兴了,便要将她拥有的都毁了。
  许是他记恨她那日说他的仇,也许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她,即便如今二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孤修书一封,劳烦闻公子给馆驿送去。”厅中,慕迟的声音传来。
  乔绾回过神来,听见朝房门走来的脚步声,心中蓦地一慌,却没等她避开,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一纸书信,身姿仍颀长文雅,只是那温和的脸庞在看见她时,多了几分错愕与苍白,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宛娘……”
  乔绾望着僵在门口的闻叙白,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宫变那日的情形,那时和此刻真像,她和景阑也险些成亲。
  可是如今,她即便听见了闻叙白方才那些话,心中也并无多少责备,更不似当年般不安惶恐,好像心底再难起波澜,只是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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