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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藏骄 [强推] (鱼曰曰)


  那些所谓刺客,招数正统训练有素,且在满是禁军的皇营逃离得如此轻易,只能说明是乔恒的人。
  可眼下,看着乔绾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他敛眸轻笑:“将我送出去,说不定皇帝更是对你宠爱有加。”
  乔绾终于回过神来,思绪复杂。
  过了很久,她方才沉声道:“官道行不通了,只能走乡间小路。”
  慕迟意料之外地看了她一眼。
  乔绾没有看他,只将他扶到牌楼后的角落:“我去当铺换些银两。”
  她说完,起身朝前走去,手下意识地碰了下发间的鸳鸯簪。
  这枚本是一对的簪子,前日晚,她还曾含蓄地对慕迟说,自己明日会佩戴此簪。
  他听见了,却不屑于戴。
  真讽刺。
  乔绾讽笑一声,干脆地将玉簪拔了下来,走进当铺。
  慕迟安静地坐在牌楼后,胸口明明被一根长箭刺穿,流出大片的血迹,他却始终面色闲适地欣赏眼前的破败。
  他真是爱极了美好的事物变得破乱不堪的感觉。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从旁经过,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慕迟迎上男孩的目光,好心情地对他歪头笑了一下。
  男孩被他惊到,脸色煞白,没头没脑地闷头跑开,下刻却撞到了什么人怀中,“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走路不看……”乔绾被男孩撞到,方才转了一条街才买到的素包险些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扬声斥道,却在看见男孩瘦骨嶙峋、衣裳补丁罗叠的模样时,闷闷地将余下的话堵了回去,顿了下又从纸包中拿出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算了,也是见你可怜。”
  男孩看了眼包子,又看向乔绾,因在镇子上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小姐,一时看呆了。
  直到乔绾不耐地问他“要不要”时,才猛地反应过来,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包子飞快地跑远了。
  慕迟看向不远处穿着朱槿色绸缎云纹裙的少女朝这边走来,一片破乱败景里,她似乎是唯一的光鲜,与周围格格不入。
  慕迟眯眸,凉凉地睨了眼男孩的背影,复又看着乔绾走到自己跟前,下瞬,他察觉到什么,看向她的头发。
  慕迟唇角的笑容一僵。
  那根鸳鸯簪不见了。
  不过就是根簪子,左右他也不喜欢。
  可他却莫名想起她得到那对簪子时满眼欢喜的模样,而今……她为了些银子,当掉了那枚玉簪吗?
  “眼下你箭还没拔,最好不要吃东西,我问过当铺老板,附近的仓河村有位土郎中医术不错,”乔绾将素包放入袖中,扶着他站起身,顿了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没必要的肢体接触,沉吟片刻问出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你要去哪儿?”
  慕迟眼底少有的困惑,他侧了下头,尾音微扬:“你要?”
  乔绾默了几息,冷风将她耳畔几缕没束好的碎发吹到脸颊上,她下定决心般启唇:“我送你去。”
  慕迟看着她坚定的眸子,忍不住眉头紧锁。
  那股如被人拿着翎毛轻挠心尖的感觉又来了。
  可这一次,不见之前的嫌厌与烦躁,更不像因被她这种蛮横小公主轻易扰乱情绪后产生的不甘,而是……欢喜。
  如昨夜那场轻盈飞舞的雪,似有若无的欢喜,在心底滋生。
  陌生而令他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发热
  冬日的夜来得早, 乔绾二人到达仓河村时,天色已经渐暗了。
  一路上慕迟一言不发,安静地跟着她走, 只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继而眉头紧锁,眼眸幽深漆黑, 令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乔绾也懒得再一探究竟, 沿着当铺老板告知的脚程一路前行, 直到看到稀稀拉拉的村落,紧绷的思绪才终于放松些。
  仓河村很是破落, 地上的积雪未曾清理过,有些被践踏成了淤泥,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土屋上的烟囱却鲜少有人家冒出炊烟,更无半点灯火。
  偶尔有一两个村民经过, 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脸上与手上俱是被冻出的冻疮, 身形骨瘦如柴,低着头缩着肩膀, 手揣在袖中飞快地奔走。
  一路上看到不少这样的人, 可乔绾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她抿了抿唇,朝仓河村最北面的土郎中家走去。
  当铺老板说, 这位土郎中姓常, 周遭的村民不知道他本名,便唤他一声常老癫。
  不是因为他真的疯癫, 只因他行事作风不按常理出牌, 总是神神叨叨的。
  夜色降临时, 乔绾终于带着慕迟来到了常老癫的房屋前。
  依旧是土屋,不同的是,常老癫的院门前,悬着一盏油纸包裹的油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的。
  乔绾敲响院门,等了许久才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惫懒的嗓音满是不耐烦:“谁啊?”
  房门打开,乔绾只看见一个穿着青麻布衣的老头,留着花白的须发,手揣在袖子里,正打量着她:“大晚上的,你找谁?”
  乔绾迟疑道:“你是常老癫吗?”
  老头一皱眉:“你这女娃娃好生无礼,旁人唤我一声老癫便算了,你这小辈也跟着唤?”
  乔绾默了默:“你是老癫前辈吗?”
  常老癫似乎也觉得这个称呼更为奇怪,轻哼了一声,终于看向一旁的慕迟,随后一乐:“这小子胸口中箭还跟没事人似的,怪哉怪哉。”
  慕迟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乔绾顿了顿,摸出一锭银子给老癫。
  常老癫掂量了一下,满意地让开位子。
  乔绾扶着慕迟走进房中,旋即难以克制地皱了下眉。
  房中很是狭窄,只有一盏煤油灯孤零零地亮着,各种瓶瓶罐罐和桌椅板凳便将整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杂物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散乱地堆在角落。
  床榻旁放着一个小火炉,正烧着几块干柴,是整间屋子唯一的温热。
  老癫懒散地跟了进来,察觉到乔绾的表情:“女娃娃,嫌弃啊?”
  乔绾顿了顿,她没有见过这样又挤又乱的屋子,一时之间连在哪儿落脚都不知。
  老癫哼笑:“你可知,来找我看病的,多少都要恭维两句的。”
  乔绾默默看向他,许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也没那么……不堪。”
  老癫瞟了她一眼,半点没有察看慕迟伤势的打算,反而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听出多少真心来。”
  慕迟安静地坐在条椅上,脸上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神色却始终平淡,仿佛不是他重伤在身一般:“前辈的柴烧得很旺。”
  此话一出,老癫神色一顿。
  乔绾不觉朝火炉旁堆着的一小堆干枯的柴木看去,起初茫然,随后了然。
  平阳镇上种的都是柳树,且许多已被人砍了去。
  而那些柴,却是皇林里的松柏杏木。
  老癫去皇林里偷偷砍来的。
  “你们这些小辈,好生无趣。”老癫没好气地瞥了眼二人,到底再没说什么,走到慕迟身旁,抵了下他的后背,“箭矢有倒刺,还未完全刺穿后背,若想拔出箭,须得将后背的肉割开才行。”
  他说着,拿起慕迟的手臂便要号脉。
  慕迟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却牵扯到了伤口,又流出不少血。
  慕迟只觉意识一阵眩晕,老癫趁机抓过他的手腕,号了一会儿眉头紧锁。
  “前辈,他怎么样?”乔绾忙上前问道。
  慕迟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原本抗拒着老癫碰触自己的力道,不觉卸去。
  “倒是没有生命危险,”老癫收回手,看向仍在不断流血的伤口,“须得先把箭拔了。”
  边说着,老癫已飞快拿过一旁的麻布包,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扔进火炉上的沸腾的热水中煮沸,又以酒水擦拭,利落地下刀,在慕迟的背上深深划了下去。
  血顷刻流了出来,狭窄的屋子瞬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乔绾忍不住皱了皱眉,肺腑难以克制地翻涌了一阵,脸色微白,朝后退了两步,转过头去。
  慕迟仍面色无波地坐在那儿,目光轻垂着,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匕首在他的肉里穿行着罢了。
  可看着视线里退避的脚步,他不觉有些烦躁,却又道不出缘由,只侧头催促:“快些。”
  老癫被他这样一说,也不见恼怒:“你这小子被割肉刮骨都没半点反应,莫不是不知痛?”
  慕迟脸色一冷,刚要偏首,老癫却看准了时机,以匕首别住箭矢,用力将长箭从他的胸口抽出。
  慕迟闷哼一声,只觉冰冷的箭身一点点刺透胸腹被抽离出去,徒留一个血窟窿,原本闷在里面的血如开了闸的水坝,不断地涌出。
  意识也随着那些血的流失而消散,眼前忽明忽暗,肢体冰冷,如濒死前的挣扎。
  老癫脸色严肃,自语道:“得先将你扶到里间榻上……”
  说着伸手便要将他扶至肩头。
  下瞬,老癫却一顿,即便这时,慕迟的多疑仍让他下意识地抗拒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
  老癫看着因他身躯紧绷血流得更快的伤口,气笑了:“好难伺候的小子。”
  乔绾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老癫看着她朝慕迟抬了抬下巴:“将他扔到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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