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两道肩骨上,像是被铁钩刺穿的两个暗红的痕迹,横七纵八的刀剑之伤,如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过。
乔绾也被震到了,知道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却从未想过,他后背竟也这么多。
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什么,深深嗅了嗅:“你没用我给你的白玉膏?”
白玉膏自有一股清凉的香气,对外伤和伤痕作用极大。
她身子弱,伤着碰着便极易伤风发热,乔恒便赐了她许多白玉膏。
慕迟垂下的双眸微变,却很快如常:“公主今日带奴买衣裳,担心衣裳贵重,恐弄脏了。”
“弄脏了也不过几件衣裳。”乔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她。
说着,她又拿出一瓶白玉膏给张太医看了看:“张太医,用此药可好?”
“自然。”张太医自是认识白玉膏的,此药膏名贵,能极快令伤口滋生新肉。
知道白玉膏管用乔绾便放心了,转念又想到一件事:“张太医,您给他把把脉,看看他……”
她本想说,看看他怎么会不知疼痛,可不知为何,她觉得慕迟似乎是不愿意旁人知道他身体的异常,话到嘴边改了口,“看他可还有其他病症。”
慕迟原本森然的目光微定,抬眸沉沉地凝视了她一眼。
张太医应了下来,手指搭在慕迟的腕上,好一会儿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乔绾心中激动,若是张太医真能诊治出来,到时对症下药,这慕迟便得按照约定好的“爱慕她”了。
慕迟的指尖也动了动,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缓缓收回手:“这位公子的脉象紊乱,怕是害了热病,且……”他看了乔绾一眼,“这热病应当已经烧了十余日了,若是常人早已意识不清……”
乔绾一怔,转头看向慕迟,下刻也顾忌不了其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可他的身子是冷的啊。”
“可能是自身寒气入骨,或是……以往中过毒,”张太医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位公子竟未曾有异常……”
乔绾心口一紧,看来张太医并未医出慕迟不知疼痛。
可下刻,她看向慕迟淡淡的神色,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心中更酸涩了。
她之前还觉得不知疼痛不是坏事,如今才知,这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他连自己伤了病了都不知,不能说出自己的病症,不能道明自己哪里痛,若是哪一日他不经意害了病受了伤,若无人关心,他连自救都无法,只能感受着生命流失,直至死去。
却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晓。
不知为何,想到那个画面,乔绾突然觉得很难过。
张太医仍在道着:“……幸而这位公子得天保佑,并未有大碍,我开副方子,每日煎服,喝上十日便好。”
乔绾点点头,派人送走了张太医,又将药方交给倚翠煎药。
屋内只剩下乔绾和慕迟二人,慕迟拿过一旁的衣裳就要穿上,下瞬却被人阻止了。
他微微侧眸。
乔绾凑到他跟前,失落地说:“张太医是太医署医术最好的大夫了。”
若是他都医不出慕迟的不痛之症,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慕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颔首淡笑:“无碍。”
乔绾看着他的笑,就像雪山青莲上覆着的最后一层薄雪,带着颤颤巍巍的破碎感,脆弱又惊艳。
“我给你上药吧。”乔绾突然道。
慕迟面色微变,抬眸看向她。
乔绾却已经拿起一旁的白玉膏:“不用担心弄脏衣物,大不了重新买就是了,”她对他眨了下眼睛,“难道你是在骗我?”
慕迟瞳眸有瞬间的寒意涌现,转瞬却已春暖花开:“公主说笑了,只是公主千金之躯……”
乔绾大喇喇地摆摆手,随后皱了下眉,又咯咯笑了两声,认真道:“虽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应当不愿意旁人知道你身子的奇异之处,府中只我知道,所以也只能我来啊。”
慕迟被她这番话说得微怔,良久再未阻拦,转过身去,徐徐将里衣褪下,背对着乔绾的神色顷刻冷冰若霜。
方才只褪到腰身处,此刻看清完整的背,乔绾的呼吸不觉一紧,胸口积郁的那股闷热也不断翻涌起来。
若没有那些伤痕,他的背应该是极美的,腰身收窄,肌理精致,肌肤是泛着透明的雪白,而那些暗红的伤痕,又增添了几分糜艳。
乔绾强忍着脸颊上的热意,手指抹了白玉膏,朝慕迟背上涂去。
在碰到慕迟肌肤的瞬间,一股幽幽的冰凉沿着指尖朝体内涌去,驱散了些闷热,莫名的舒适。
这种感觉让人下意识地贪恋。
慕迟的身体僵硬,就如一撮细弱的火苗在自己的后背游走一样,所经之处带着几分炙热,缓缓将冰冷了数年的躯体一点点地解冻开。
可很快,在手指离开时,那解冻开的躯体又一寸寸地凝结成冰。
慕迟紧攥着拳,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反感,眼中涌起深沉的杀意,却只能克制。
直到那只手一直不断地往下,像是孔雀的翎羽沿着他冰冻的骨骼轻抚而过,带着滔天的痒意,落在腰窝处。
慕迟自喉咙深处溢出一丝闷哼,细密地喘息了一声。
下瞬,他只觉腹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股闷胀的感觉涌起,却没等他抓住便转瞬即逝。
“公主,毓秀阁的衣裳首饰都送来了。”寝殿外,侍女的声音传来。
慕迟猛地睁开眼,怔忡片刻,眼中只剩冷冽与厌恶。
乔绾流连地看了眼慕迟的背,收回手,直到慕迟穿好衣裳,才吩咐侍女进来。
十几名侍女托著名贵的华服走了进来,为首的恭敬道:“公主,毓秀阁的掌柜说,慕迟公子未曾定下首饰,便将慕迟公子看过的都送了过来。”
乔绾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脸颊仍有些热意,而后目光落在一旁的姜黄色锦裘上,惊喜地拿给慕迟:“这是你之前落在毓秀阁的,掌柜的倒是懂事。”
这间锦裘同她最爱的那件狐裘,不论样式还是颜色,都格外般配。
慕迟扫了眼手中锦裘,轻笑:“是啊。”
故意丢在毓秀阁,都能再送回来。
乔绾一高兴,重重赏了毓秀阁的人,又命人将衣裳首饰送去慕迟的暖阁。
慕迟身上有伤,也需好好休息,乔绾刚好也有些倦了,想了想看着慕迟道:“你放心,我还是会给你请民间最好的大夫的。”
慕迟自若地颔首一笑:“多谢公主。”
“嗯,”乔绾打了个哈欠,看着慕迟离开的身影,又想到什么,“慕迟。”
慕迟逆着光站在门口,气场的身姿带着股说不出的惊艳。
乔绾定了定神:“以后不许再自称‘奴’,”说着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挥挥手,“行了,回去休息吧。”
慕迟盯着她,这一次并未多说任何,缓步离去。
只是还没等他到暖阁,便听见寝殿那边人来人往,侍女下人脚步匆匆地走来走去。
慕迟随意问了一人,才知是乔绾自小贴身的香囊不见了,正着人寻找。
慕迟再未应声,转身进了暖阁,良久才冷嗤一声。
景阑如今已经拿到了乔绾贴身的香囊,只等着他得到雪菩提后戳穿此事了。
可闻到身上白玉膏的清香,慕迟忍不住紧皱眉头,又转身吩咐门外的人准备热水沐浴。
下人都将公主对这位慕迟公子的在意看在眼中,自不敢怠慢,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备好。
慕迟厌恶身上的味道,直到身上的清香全部消失,他才从浴桶中出来,披着湿发走出里间。
余光瞥见被随意扔在木椅上的姜红锦裘,慕迟想也没想,捡起来扔进一旁的火盆中。
火苗被锦裘压得小了许多,慕迟看着锦裘的一角被烧起火苗,想起方才乔绾为自己上药时,腹下传来的稍纵即逝的胀热感,莫名地没有松开攥着锦裘的手。
那是一种从未过的陌生感觉。
就像……他第一次杀人时,胸口涌起的颤栗感,却又不同,那种颤栗感,在之后杀的人越来越多时,便消失了。
而那股胀热,却透着几分意犹未尽。
司礼翻窗进来时,看见的正是攥着锦裘放在火上烧的慕迟,长发披散,在明明暗暗的火苗下,显出几分鬼妖的诡异感,他的手指几次被火苗燎到,却恍然未觉。
司礼一惊,顾念到公子不喜被人碰触,忙抓着锦裘连带着他的手一并带了出来。
烧坏了一角的锦裘掉在地上,慕迟扫了一眼,没有捡起来,也没有阻止司礼的动作。
“公子恕罪。”司礼忙垂头请罪。
慕迟神色淡漠,垂眸看着被灼得皮肉蜷缩在一块的指尖渗出血珠,开口问道:“那日在松竹馆开价的,有一个叫李振的?”
司礼想了一遍自己调查过的名单:“是,公子。”
“嗯。”慕迟应了一声,“这个留个活口吧。”
司礼诧异。
慕迟低低地笑了一声:“将他的命根和舌头拔了就好。”
司礼这才恢复如常。
慕迟则安静地坐在木椅上,手不经意地敲着桌面,想到乔绾逼李振对她道歉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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