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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考公宝典 (卖鱼生)


  “你看了我身子,还说我不要脸,是什么道理?”柳轶尘怔怔看了她良久,才从干涸的喉咙里挣出一句话,喉结轻翻,一句话带着沙哑的笑意。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人看吗?”
  柳轶尘低笑:“我不怕啊,你只管大大方方看便是,不必那般偷偷摸摸。”
  “谁偷偷摸摸了!”杨枝道,索性撤了手,当真睁目与他相对。
  柳轶尘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她当真如此洒脱,与她四目相对,自己反而微微红了脸。她额前的碎发已然半干,那股因水的垂坠而带来的厚重感渐渐退去,显得她一双眼也轻盈了许多,无端有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柳轶尘眸底微深,不自觉舔了舔唇:“从方才到现在,你已骂了我三遍不要脸了。其实这脸皮,我从来是不当一回事的。”说话间他躬下身子,水珠顺着他脖颈滑下来,滴在那方石上,在这寂静中闻来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响,好像每一滴水都能凿出一个窟窿。
  湿热的气息将杨枝笼罩,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湿热气息,让她整张脸、整个人都灼烧起来。
  柳轶尘脑中亦有一根弦崩到了极限,凉风拂过已然冷却的温泉水,却带不走他身体的灼热。反而益发觉得有一头猛兽将冲破栅栏而出。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与她相距只有咫尺,明月华光之下,能清晰觑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方才是你叫我过来的。”
  男性的气息刹那将她笼罩,那是带着一点危险的气息。虽然他们曾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此际清风明月、四野花香而两人半身湿漉的情境下,那一点危险在无限放大,有一种置身桃源的绮丽与魔幻,只余彼此的五感,一切旁的都不作数了。
  “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微哑的声音就在耳畔,好像舔舐着她的耳廓,酥麻之感如水晕一般在心底一圈一圈激烈荡开。
  作者有话说:
  [1]丰姿都雅,目秀眉清,唇红齿白,言语温柔——《封神演义》里写伯邑考的。
  [2]每个朝代一石米的重量都不一样,我们取100斤哈。


第七十章
  杨枝不知何时搂上了他的脖颈, 扬唇挑衅般一笑:“谁说我要送神了?”
  湖丝的细腻光滑擦着他仍然湿漉的肌肤,勾起了一阵陌生而畅快的战栗,然而这畅快还不够, 远远不够……他本意只是想逗逗她, 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胸中那只野兽左右奔逃,拼命撞击着他的胸腔。
  双唇相触的那一刻, 他觉得整座山都在震动, 都在燃烧。
  一声焰火忽然在她身后的山下炸开,天地皆寂, 那一点喧闹之声便格外惹耳。杨枝从情/热中醒转, 轻轻呢喃一声, 松了勾住他脖颈的手。
  一声焰火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杨枝心思彻底被勾走,连吻也三心二意起来。
  他犹不甘心般趁势追击了一瞬,无奈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下, 松开了她。她急急转过身, 次第火光恰伴着啸声窜上云霄,在黛蓝天空上如倏然散开的宝石,绚烂到迷眼。从半山腰处望去, 更有种九天翻覆、银河散落人间的不真切感。
  杨枝兴奋地看着那焰火, 眼底绽出光芒。
  她不是未见过焰火,只是那时飘零, 与此时心境到底不同。没想到这样的圆满之时, 还有焰火助兴。
  老天待她真好。
  老天本天却在一旁闷闷不乐, 被打断的欢愉堵在胸口, 悒悒难输——谁让他们这么准时的, 说戌正便戌正放!
  山下领着人放焰火的黄鹤不觉打了个喷嚏——春捂秋冻,还是不能穿少了,这时节容易伤寒!
  “二郎,你知道这是什么节日吗?此地民俗倒与别地不同,竟在这时候放起焰火来!”一转身,见他黑着一张脸,愣了一瞬,好半天都未反应过来。
  柳轶尘恨恨掷下两字:“愚民。”
  黄鹤:你说谁?
  “你说什么?”杨枝仿佛听见了两个字,却又不确信。
  柳轶尘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微微脱身出来,不想搅了她的好心情,收了脸上的阴云,问:“好看吗?”
  杨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悒悒情绪所为何因,冲他弯眼一笑,半哄般低低撂下一句:“没你好看。”又飞快转过脸。
  远处的焰火光辉像一下子照到了近前,原本沉着的一张脸子几乎不受控制地展开,眼角眉梢还带了点幼稚的得意。
  片刻前的沉悒荡然无存。
  好一会,才微扬下颌,清了清嗓子,邀功般道:“我让他们放的。今日求亲,没有爆竹,也得有焰火。”
  杨枝惊讶转头,几乎看到了他得意摇摆着的尾巴。
  见他仍光着上身,忍不住问:“你冷不冷?要不要去穿上衣裳,或者再泡一会?”入夜后凉意来袭,一阵风过,她都不自觉抱了抱胳膊,他这般光着膀子……
  “没事我不冷……”柳轶尘道,话未落,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杨枝忍着笑:“冷不冷也不知道,别一回汤泡了,将水泡进了脑子里。”
  她的笑如第一/次一样,如每一次一样,在他的心头撩开涟漪。他盯着她半晌,微微转过脸,极快极轻地吐出几个字。
  恰好一朵焰火伴着山下人的震天叫好在空中炸开,将他那句一闪即逝的话消盖于无形。
  杨枝却听见了。他说的是“你懂什么,我这是色令智昏。”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连眉尾亦染了绯色。
  在杨枝的几番催促之下,柳轶尘终于回到汤池内,又泡了片刻,方擦干身子出来,换上干净的布衣。
  出来时顺带将那个食盒提了出来,放在杨枝身侧,亦在方石上坐了下来。远处焰火已歇,只余明月繁星。
  柳轶尘打开方盒,顺手捻了块核桃酥出来,轻轻咬了一口。杨枝本自在嚼着一块枣仁酥,立刻反应过来:“你果然是吃干果的!”
  柳轶尘笑笑:“其实本来不吃,见你吃的这么香,也有些好奇……脑子进了水,五感也不作数了。”
  **
  两人回到客栈,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堂中一个中年瘦高汉子,正撸着两只袖子忘情地啃着根酱肘子。
  见到两人,只掀了掀眼皮:“来来来,这家的酱肘子不错!”
  柳轶尘淡着一张脸,杨枝却已露出愕色:“郑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们回京啊!”郑渠自沾满了油的胡髭中咧出一个笑。
  柳轶尘拉着杨枝在他对面落座,问:“是为了青州的事来的?”
  郑渠放下手中的酱肘子,舔了舔手指:“又让你猜到了。”
  杨枝却是一愕:“青州的事,青州何事?”
  柳轶尘道:“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起过,宫中命案发作之时,陛下正在与中书令卫尊商议要事?”
  “嗯。”杨枝点了点头:“这要事便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青州之事?”
  柳轶尘待要答应,郑渠却笑道:“小丫头你这么聪明,你来猜猜,这要事究竟是什么?”
  各部司每日报到陛下跟前的事没有成百也有几十,而且什么门类都有——这怎么猜?
  然而杨枝还是垂眸思忖了一瞬,问:“是与春旱有关?”
  郑渠眸中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却被带着点慈意的狐狸笑所取代:“你这丫头,当真是明敏——几日不见,仿佛又长进了。果然近朱者赤,近柳大人者精啊!”
  这马屁拍的不动声色,连杨枝也不觉甘拜下风。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她的确跟柳轶尘学了不少,以前她只关注细节,擅见微知着,但像柳轶尘说的,不擅谋全篇。南安一案,诸多细枝末节联系起来,竟能绘成一副令人咂舌的长卷,不得不让人心惊。
  因此自那日从湖心小筑回来之后,她便开始翻各地的邸报,自己无权看的,便让香蒲去柳轶尘那讨了来。
  这才知道青州春旱已有些时日,春苗无水,这一季的收成已成了一桩大事。
  只是青州春旱自两月末便有了端倪,并非左近之事,户部已拨了赈灾粮款去,工部也派了人去修筑工事,怎么倒让天子与中书令商量了一个下午之久,莫不是出了什么新状况?
  杨枝微笑回应郑渠:“郑大人说笑了,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是不知青州春旱,怎么让大人来了此地?”
  郑渠笑了笑,不再卖关子:“我来是为两桩事——其一,青州春旱,澄江干涸,水低石出,起出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字,“庆不庆,水淹木蚀,九州不宁”;其二,便是卫姑娘让我带的这封信。”擦了擦手,用两指自胸口捻出一封信来,递给柳轶尘。
  “卫姑娘?”这两桩事,明明是前一件更为重大,杨枝却不知怎的,注意力落到了后一件上。
  柳轶尘接过信笺,还未拆开,郑渠已忙忙道:“中书令卫尊的小女儿卫窈,自小便倾慕咱们柳大人,就为这个,卫大人还亲自登门打探咱们柳大人的口风,谁知这个石头僧是水泼不进、针戳不穿,累的人卫小姐是害了许久的相思病,今年算算也已十八了吧,还没定人家——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倾慕咱们柳大人的又何止卫小姐一个呢?那时高中游街,状元郎都没人看,整条街的小娘子尽盯着他一个不起眼的二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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