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乌紫苏笑着打断她,“还半年,我又不是不了解现在的京剧行当,八万块钱你靠跑龙套半年怎么可能跑的下来,你拿着吧,我也不急用,什么时候有了,你再还我。”
“我……”
“没事,你这傻孩子,我以前是演员,现在又跟着王先生,你能怕我没钱花吗?”
兰烛不自觉感觉到自己眼眶一热,她硬塞回去,反倒那股热感要从鼻子里出来,她连忙鼻子一抬,用手掌把眼泪拼命扇回去。
乌紫苏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好笑,也不多停留,站起来道了别,“行了我不耽误你的事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跟我说。”
“好。”
乌紫苏说完,坐上低调的车扬长而去。
兰烛拿着卡,披着夜色找到了24h ATM机,把钱按照之前医院说的账号打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天空飘雨丝,巷子口放着引渡亡人的香火,她才想起来,清明要到了。
她在这院子里面对那些精细又乏味的手工活,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火
没过多久国戏成立的校庆就要到了,国戏的校长亲自过来了好几趟,说是让曹老板上台给学生表演一段穆桂英挂帅,让学校的同学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
曹老板一推再推,谁知老校长也是曹老板老相识了,知道这人外冷内热,软磨硬泡的耗在曹老板的院子里。
曹老板连连扶额,各种理由都用遍了,最后还是摆摆手,“不是我不愿意去,您说这穆桂英挂帅,大战破天门那是多么大的排场,我手上一个兵都没有,光杆司令多让人笑话。”
“这还不简单,你说要几个,我现在就给我们主任打电话,让他挑几个好的苗子,就给您练。”“学校的女娃子太娇气,我用不惯。”
"您这是偏见,现在学校的孩子们,练功可用功了。"“那我也用不惯。”
"得,那我找槐京最好的剧团,给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过来支援。"郑校长拿起手机。“剧团早就排期了,剩下没排期的那群,都是没出师的,我不要。”
“哎呦,我的祖宗奶奶,您这是要啥。”
郑校长求助地看着曹老板手底下的助理,她助理也只能无助的摇摇头,示意她也没办法,曹老板就是这个脾气。
郑校长左右为难, 张望了一会看能不能找到来救场的人, 却透过外头的回廊看到院子里那个练功房里有人头攒动。
郑校长一拍脑袋,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户边上,果然就看到了练功房里有几个姑娘舞刀弄枪的,他忙指着窗户里的人,兴奋地对着曹老板说,“您瞧,这儿不就有现成的人吗?”
曹老板眉头微微一皱,看着练功房里人头攒动,走近了两步,回头对助理说,“这都是谁?”
“您忘了,之前您寿宴的时候留下来的那几个年轻人。”
“哦, 想起来了。”曹老板这才回忆起, “我不是让你把那些手工交给他们嘛, 让他们知难而退,怎么还有人在这儿啊”
说起这个,助理支支吾吾,“可人家不走,我也不能赶人家走吧。”
曹老板往前走近了几步,通过那玻璃窗户往里头看去,里头还有大约七八个人,三五成堆的在那玩闹似的练习,唯有坐在北边窗户底下,有个姑娘坐在那儿。
手上的贴片不过蚂蚁般大小,一不小心就会沾出外边去,她坐在那儿,脊背笔直,脖颈漂亮,唯有那下颚微弯,除了手腕和手指,其他的身体部分,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人,在窗边光下,沉静在自己的世界。
她手边,是一个即将完工的凤冠,仿点翠的饰品熠熠生辉,散成一道道光晕,渲染了她的半边脸。
练功房里的七八个人被叫过来集合。
曹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做好凤冠的姑娘也站在边上。
曹老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古早物件,那标尺两头被摩的油光锃亮,握在手里跟一柄长剑一样。大约一米五长的标尺,背在手后,来回踱步。
她拿着那标尺,抵在在练功房的一群演员后面,让那些女孩子以标尺为中轴,一个个排着队向后翻着跟头。
“来,1.2.3……”
“倒了倒了,你这什么动作,乌龟翻身吗四脚朝天的?”“方向呢方向呢,您是螃蟹是吧,只会横着走”“精气神拿出来,才练了几个。”“不行是吧,不行就给我滚蛋!”
……
翻跟头对入行快十来年的这些青年演员来说,本也不是很难的练习。
只是遇到了曹老板这个传说中的阎王,不管是自己训练还是训练别人,都丝毫不心软。
三个后翻要求一气呵成,更要跟上曹老板手中的标尺的速度。标尺走的快,就要求跟头翻的快,压倒标尺了,那标尺就随即往人身上落了下来。
曹老板要求极高,一不满意,就用标尺拦了腰要求重来。那标尺又长又薄,落在人身上,顿时就能起一道红印子。
即便是信奉苦学成道的梨园行业,教导的师父们现也甚少动体罚,更何况曹老板现在,真算不上是什么老师。
可偏偏她手中教鞭有力,严厉无比。
那些留下来的后生们被敲打了几次之后,就越练越怕。越是被打就越是害怕出错,越是害怕出错就越是出错。
被打趴的几个小年轻排到了队伍的末尾,盼着少来一轮。
几次之后,曹老板就发现,来回训练的都是原几个人。
原先坐着窗边的那个女孩子,她记得,是跟着江昱成来的。
她原先以为就是个娇气的花瓶,盼着江昱成跟自己的那点交情,想走走捷径。
曹老板向来不喜欢这种,但对面是江昱成,她不好直接拒绝,才让助理想了个招,让他们知难而退.
谁知那姑娘跟看不懂似的留下来了,还是手工活做的最细致最讲究的人。
刚刚几个跟头,刚翻的时候不稳当,曹老板手下没留情,直接打了下去。
别的孩子都哼哼唧唧的,就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排着队再过来。
别的孩子被打怕了,偷偷溜到队伍尾巴上,让她多轮了好几次,她浑然不知,每次轮到她的时候,深呼吸一口,目视前方,目标坚定。
曹老板反倒觉得,她的标尺一次一次落下,她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标准。
最后一次,兰烛双手伸直,左手先落地,腰身一直,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圈,落在地上后没有半刻的迟疑,随机双手撑地,弯腰后翻,重复三个之后,完美落地。
曹老板的标尺,竟然跟不上了。
在座的演员们有少许的惊讶,而后全部应声较好。
“好什么好,你们是票友还是演员啊,还给自己叫上好了。”曹老板回头拿着标尺训到,而后回头对兰烛说,“你过来。”
兰烛惶恐,连忙跟上。
曹老板在另一个隔间里,“你叫什么”
“兰烛。”
“我打人不疼吗”
兰烛诚实点头“疼。”
“你不怕疼”
“我母亲说,不怕疼才能练功夫。”“你母亲也懂戏”
“嗯,十二岁之前,我都是她教的。”
“难怪,你身上的功夫,不正统,南北都混着,不像是梨园世家大族的弟子。”
兰烛微微低下了头,嘴里一阵苦涩。
“不过身段不错,也能吃苦。唱的怎么样? 来段锁麟囊。”曹老板挑了条水袖给她,坐下来,端了杯茶水过来,“就唱那段…”
兰烛接过水袖, 整理着一层一层折叠好的水袖, 微微低头, 再抬头掩面而泣的时候, 她已经变成了感叹命运蹉跎的的薛小姐。
锁麟囊讲的是大户人家薛湘灵出嫁时听到贫女哭泣,不食肉糜的她把陪嫁的锁灵囊赠予贫女, 然而流年不利,受与天灾,命运蹉跎后她最后在卢府当老妈子给人看孩子,等到幼子顽皮,将球扔到阁楼,她才发现当年送出去的锁灵囊就在这户人家。
“世道变迁,沧海桑田.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人生沉浮皆为兰因絮果。【1】
曹老板听说那唱腔,悠远绵长如寒山夜钟,飘荡孤零如一夜扁舟。
曲闭,助理轻轻推搡了一下曹老板,才发现眼前六十几岁的老艺术家却已泪眼婆娑。
第24章
答应郑校长的那场在国戏演出的《穆桂英挂帅》引得一片好评,演出结束后,曹老板破例让兰烛留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曹家院子大门紧闭,谢绝访客。
人们无意经过的时候,都会说起曹家院子灯火明灭处,似是有痴人在说戏,一说,便是整夜整夜的灯火通明。
等到曹家大门开启的那一天,曹老板把兰烛叫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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