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围绕着这山洞走来走去,最后下定了决心:“把他们都就地埋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对夫妻上了山,就再也没下来了,不干咱们的事!”
他又大步上去,翻了翻那夫妻的衣服,没找到什么钱财,恍然大悟,又去翻陈老八的衣服,陈老八身上藏了一大堆钱财珠宝。
他拿出那些钱,说道:“这些东西,我们平分了,从此不要再说别的话。”
陈大娘不敢上前,只在后面大哭,连自家汉子的尸体都不敢看。其他人也沉默,没有人反驳,都无声同意了里正的决策。
“那这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
“这孩子。”里正咬牙:“一起埋了,不能留祸根。”
掩埋死证还不算什么,但一旦真说到杀人的事,反而没人愿意动手了。
没人出来当这个恶人,那只好他自己来当。里正啐了一声唾沫在手心润了润,打算自己伸出手掐死这个昏迷的孩子。
他的手心慢慢收紧,村子人神色各异,但没有人阻止他。
讲述的女子说到这里,几乎不敢抬起头。
在孩子快要被扼止住呼吸的时候,村里的神菩萨,也就是沈闵钰之前见过的那个诡异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神菩萨在村里的地位极高,即使是里正也要敬重三分。
神菩萨拂开了里正的手,双手合十,念了一大段他们听不懂的经,郑重地念道:“这孩子身上缠了邪气,若是死了,邪念没了宿体,会转移给他人。”
“那怎么办?”里正一听果然慌了:“若是留着他,他将来对我们心存不满,要报复我们怎么办。”
他指着孩子脸上的诡异花纹,让他们看清楚,这孩子能活下来就不正常,一看就充满危险。
神菩萨没说话,拿起在别在身上的水壶,倒在孩子脸上,直到把他冻醒。
小孩睁开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想象中恐怖的事情发生,那个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是谁?”
神菩萨说道:“你的家人。孩子,你的父亲呢?”
小孩露出些迷茫的表情,似乎在回想。
但显然这回忆是不成功的。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无形之中救了他的性命。
他喃喃道:“不知道。”
神菩萨表情宁静,对里正重复道:“他不知道了。”
——
他们有了更好的办法。
反正这孩子受了惊吓不记事了,脸也毁了。里正胆子一大,干脆让陈大娘自称这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即使有人过来找人,也能糊弄过去。
他们这样一合计,居然真的地瞒了过去。没几天就有一队官兵来找人,但在山上周围调查了一圈,就铩羽而归了。
此事过后,他们村子更加不敢与外面的人有所接触。这一瞒就是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常意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平静,他们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还奢求什么呢?
女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说完,恳求沈闵钰放过他们,他们没有杀人,甚至还留下了这个孩子。
“明明害了他的父母,他们却没有一丝愧疚,还虐待这孩子!”
那些村民还理所当然地表示:因为陈大娘的汉子陈老八也死了,她发泄丧夫的怒火,他们没有资格阻止。
沈闵钰至今提起来,还难掩愤怒。
张先生看出其中不寻常:“殿下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他听完,虽然觉得悲凉可恨,到底也只是个故事而已。
沈闵钰说道:“先生观察倒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只是这故事中的人,是我的旧识罢了。”
听完女子的讲述,他已经知道了这对夫妻是谁。
这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就是那时周朝中殿銮仪使和他的妻子。
当时他身为太子,还没有被废流放陇右,他已经打算开发灵江。
知道了他的意向,那位銮仪使主动向他请命去往灵江,上书用的借口是带生产的夫人散心。
那时也有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传过来,渐渐地他们夫妻一人便没了消息。
沈闵钰派人查过,没有下落,再然后自己也被贬流放,自身难保。
他从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地点,这样的时间,再次听到旧人的消息,还听到他的孩子被这样对待。
沈闵钰只希望这两个孩子都活着,但他也知道天地不仁,不会因为谁的苦难多一点,就为他的生命的幸运加一点砝码。
一个士兵大叫道:“底下是空的!”
众人都围上去,围着那个地方挖开,里面真的是墓室。
关扶含着眼泪,挥着铲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里面有人!有活人......”
洞口挖开,一束光照进了里面狭小的空间,露出了全貌。
里面有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互相依偎在一起,两个人的衣服上还溅着血迹,一动也不动,不知生死。
沈闵钰一眼分辨出其中一个人是常意,常意抵在另一个白色头发的孩子的背上,感受到刺目的阳光,她慢慢地抬起头。
沈闵钰错愕。
他从没看见常意这孩子哭过。
不论是受伤、挨骂......这孩子都倔得仿佛流一滴眼泪都是认输。
可她在无声地哭,泪珠一点一点地从被血迹糊花了的脸上滚落。
她张口,那已经不像是她平常的声音了,几乎是嘶哑着拼凑起来的语句。
“先生......”她一字一句仿佛泣血,伴随着泪水滴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救他......先救他,求求您。”
第48章 其四十八
常意说这孩子像他。
沈厌绷着脸, 捏了捏鼻梁:“不像。”
少女坐在床沿边,似笑非笑地戳了下刘圆子的脸,这小孩很瘦, 脸却偏圆,这是天生的皮肉骨相,和沈厌以前那清瘦挺拔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常意有些恍惚, 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她敛神,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呼呼大睡的刘圆子:“这孩子倒是有福相。”
“你还会看面相?”
沈厌不冷不热地回她:“改日去东坊摆个摊子算命, 我去叫人给你捧场。”
“张先生教的。”常意支起身子瞪他,虽然她只跟张先生学了点皮毛,但在沈厌面前炫耀还绰绰有余, 就算她乱讲, 这小傻子也看不出来:“他这脸盘金水旺, 是难得的好面相, 大富大贵的命。”
沈厌也伸出手指戳了下小孩的脸蛋:“他若是大富大贵的命,也不至于被家里人打到街上, 要死要活的。”
“父母不过是给了他一条命,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他命里有水, 应该能成就事业。”
常意反驳他,但为了不让沈厌看出她在面相上的半吊子水平,她还是转移了话题。
“我待会去看看他父亲。”常意说道:“若是他真对这孩子不好, 你也不愿意养他, 便在京城找家无子的人家过继了吧。”
“......也不是不能养。”
沈厌偏过头, 蹙额似乎想到了什么:“算了,你还是给他找个人家吧。”
府里多个人吃饭不是什么事,沈厌头痛在这是个孩子, 他自己能活着都是上天走运,更何况去对另一个生命负责。
况且这小孩实在泼皮无赖,变脸变得比谁都快,看到他像活阎王,看到常意却像头小猪似得拱着不走,他看着便心烦。
常意平静地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淡淡道:“想养就养吧,说不定有个孩子陪着,你的病也会好一点。”
听到她的话,沈厌的表情一下子顿住了。
他淡漠的脸上出现一瞬的空白,但下一刻又被冷厉掩饰起来。
沈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今天就把他送走。”
常意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掖了掖呼呼大睡的刘圆子身上的被子:“不急,我总觉得那家人身上......还有什么东西,等我详细问问吧。”
在沈闵行这件事上,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谈华钰候在门口,常意出了沈厌府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纵然是谈华钰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无法从她脸上得知什么信息。
他跟随十娘子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能从常意脸上观察到的东西,只能是常意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他的主子是个理智到极致的人,除了要利用他办事之外,不会对他有半分的流露。
常意和沈厌的身份都比他高得多,谈华钰在门口微微屈身垂下头,眼睛轻轻往上抬了抬,看见沈厌一步不落地跟在常意身后,两人距离极近。
作为中官,他在一众内侍里格格不入,容貌俊秀,虽然有些阴柔,但不刻意提起,没人能看出他的身份。
他没一般内侍的骚味,每日都穿得干净利落,身上只有一阵下阁熏香的味道。
常意不喜秽物,没有哪个女子会喜爱污秽,他弄得再干净,也终究是个熏腐锯余的腌臜东西。
常意走近了他,他的头压得更低了。
谈华钰听见常意冷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你回去吧,跟着我做什么,怕我向皇上告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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