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头的人很多,但像沈厌这么独特的只有一个,不是他长得奇怪,而是长得太好了——那张脸漂亮生得不似凡人,反而让人生出隐隐的排斥感。
沈厌挺直背脊,面色无悲无喜,没有一点情绪,瞳孔也是比常人淡一点的颜色,朱红的罗袍衬得他本来就绮丽的五官更加妖异,他那淡漠的脸既像九天上的神佛,又充斥着妖魔般的诡异勾人。
他挺拔地站在皇帝跟前,面色清冷,凛若冰霜。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已经领兵七年,杀人如麻,曾血洗孟津。
四喜光是想象这位用敌人尸首堆就的京观,都要当场胆裂魂飞,不敢再细想下去。
皇帝走到沈厌跟前,用眼神比划了一下。
他不由笑道:“你都比朕高了啊,此行可还顺利?”
“不成气候。”沈厌淡淡回道。
“还活着的就都带回来了,安置在地牢里,陛下可着人审讯。”
皇帝推开椅子,坐在棋盘前:“这些前朝余孽人散心杂、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却能一波生一波,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厌沉思。
皇帝示意他坐下,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你的身体还需重视。常意前几日告假回了家,你多有不便,最近便好好呆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京城玩乐颇多,你忙碌这么多年,终于也能停一停。”
他看了眼皇城,有些感慨:“总算半个太平盛世,朕也不辜负先辈。”
沈厌答应了,脸上看不出情绪,说道:“我不用常意给我医治。”
“你这身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皇帝咂了口茶,有些感慨。
“这事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不想让常意为你看病,还有哪位医官能代替她......你们从小玩到大的,怎么还是这样合不来?”
这样的话皇帝几年间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两人不知道生了什么龃龉,认识数年,仍是淡淡的,表面之交都算不上,只是各自履行职责,不耽误正事罢了。
皇帝年龄见长,嘴也停不下来:“常意天生多慧,七窍玲珑的,难免敏感些,你比她年长,就把自己当哥哥,你们俩好好相处,知道没?”
沈厌修长的手指捏住杯壁,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平静道:“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喜:“皇上,杯子碎啦!”
第4章 蹊跷其四
常成工入皇宫一趟,别的没有,带回一位美人,还是皇帝亲赐的。
这下府里可热闹极了。
别的女人二夫人还能随意处置,这可是皇帝送来的人,二夫人就算拧红了脖子也不敢做些什么。
二夫人刘氏想骂人的话全含在嘴里,却被皇帝的口谕糊住,半点也不敢吐露。
最开心的不过大夫人,同是高门贵女,凭什么她院子里又是春娘又是些贱妾,二夫人的日子却和和美美,常成工连个通房都不敢纳。
大夫人携着几个丫鬟,在门厅远远瞧了几眼,只看见那皇帝赐的美人以袖拂面,一副婀娜多姿的情态。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在门口和她交代着,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常成工在旁边仿佛个没事人一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旁的两个女人。
“这府里近日又是大姑娘,又是这美人,以后定不安生了。”大夫人旁边的嬷嬷不满地说道。
大夫人斜蔑她一眼:“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
嬷嬷连声应是。
这些都不过是看个乐子,有件事情倒是大夫人一直挂心的。自家小女儿自从听闻常意要归家,就一直心绪不宁。
大夫人自常熙回和常笑莺小时就教导他们,不要把这些庶子庶女看在眼里,可常笑莺却着了魔似得,因为常意,最近连饭都吃不下。
大夫人无论是劝慰还是责骂都试过了,这姑娘平日娇里娇气的,破个手指都要闹得家里瓦吊一层,这次倒是不闹了。
但这一副把事藏在心里的委屈样子,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
说个究竟,源头还是常意。
......待她想个不落人口舌的法子,将常意弄出府出便是,总归不能让笑莺受一点儿委屈的。
大夫人一番心思流转,已有了定数。
那厢张辟回屋,自然是一字一句地复述了刚刚花园里的情况。
常意坐在床沿上,素纱拖曳,更显病弱。
她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竹简,点头对张辟示意她听到了,淡淡问道。
“之后呢,她们俩是去找了常熙回么?”
张辟说道:“奴婢怕被看见,只跟到花园口,看方向,二小姐应该是跟着三小姐回了房间,大少爷还在老夫人屋里,似乎在被老爷训话。”
“知道了。”常意走时虽然吩咐张辟留在旁边盯着,此时却并没有露出十分在意的模样,而是转而问起了其他。
“花园里怎么这样热闹,谁回来了,我二叔么?”
常府里人丁并不多,旁系也没跟着进京城,除了例会未归的常家二爷常成工,也没有别人了。
张辟老实回道,她看上去做事一板一眼的,粗中有细,也含些机敏,早早打听清楚:“是二老爷回府了,听闻皇上赐了一美人给二老爷,名为檀回。”
皇帝没有当红娘、插手别人后院的习惯,也不知怎么突然兴起。檀回这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宫里乐伶起名的风格。
二夫人家族颇贵,新朝也有人在朝,二夫人本人性格常意也了解过,常成工被她压的死死的,纳妾之事敢都不敢想,平日在家里她更是一丝也容不下别人的。
这一赐不像赏,还有些罚的意思。
怕不是常成工触了皇帝的霉头,被皇帝敲打了。
常意一猜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是常成工自找苦处,她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只思索一件事情。
常步箐、常笑莺和常熙回这三个人何时搅合到了一起?
常步箐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寥寥几次,常步箐也是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一副弱柳扶风之态,看不出别的。
常笑莺和常熙回一母同胞,关系密切无可厚非。
可常步箐身为庶女,在常意的记忆里处境和她相仿,地位可有可无,都是被府里的小霸王常家嫡兄妹俩欺辱的对象。
两人向来看不上贱妾所生的常步箐。
一个人的观念一旦立成,对他人的偏见一旦产生,要想消除是很难的。
在常步箐性格未变,常熙回兄妹俩偏见未改的条件下,这样的情况便分外突兀了。
常意示意张辟退下干自己的事去,按着太阳穴思忖。
她用指尖蘸了蘸茶水,开始复盘自己幼时的记忆,排查可能疏漏的细节。
一定有一个点是把他们串联在一起的。
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常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回忆那天她看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
一般人小时候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即使记忆好些的,也仿佛隔雾看花,朦朦胧胧不甚清楚。
可常意不是,她的记忆仿佛书简,一旦书写刻画,便清晰可见,若干年过去也不见褪色。
气味、声音、感官,她只要闭上眼睛刻意回想,一切就仿佛发生在身边。
祥免二年,三月廿六日,她坠井的那天。
还未鸡鸣的时候,淮阴侯慌里慌张地从皇宫内赶回,随即整个府邸都开始忙乱起来。
前方传来战报,说起义的军队已经逼近京城,皇帝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应对,而是召了些宠臣马上准备迁都。
淮阴侯得到消息回府准备跟随往南迁都,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春娘的屋子。
春娘胆小怯懦,淮阴侯放不下她,行头都未收拾,径直来到她房间安慰她。
常意躲在暖阁里,安静地听着春娘梨花带雨,淮阴侯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一路上不会让她吃苦受累。
到底春娘还是被他说动了,淮阴侯松了一口气,叫来丫鬟去了隔壁伺候换衣。
常意从暖阁绕出来,春娘只是自顾自地抱着淮阴侯换下来的官服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理人。
“娘,我们走吧。”
常意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裙摆。小孩吃的不好,脸瘦巴巴的,称得眼睛又亮又大,有些骇人的怪异,嗓音沙哑,没半分孩子的可爱:“现在府里混乱,我们若是想逃走,正是好时候。”
“你说什么呢!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春娘惊讶地张开嘴,啪的一声打开她的伸过来的小手,似乎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常意抿了抿唇,从春娘搂着的行头里抽出一张纸。
这张纸极薄,触及却温润坚韧,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纸,淮阴侯府里供的纸也没有这样贵重的,因此她刚刚在暖阁就注意到了。
她飞快从春娘那抽出纸,将那纸上的东西看了个大概,不等春娘责骂又迅速将纸又原路放了回去。
春娘一番话卡在嗓子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常意用最简洁的话跟春娘解释道:“现在的皇帝残暴无道,起义军的首领是以前德高望重的太子,前线败战连连,谁输谁赢已经分明。你今日南逃,难保不会明日做俘虏,要是现在离开常家,等起义军进城,我们作为难民还可投靠新帝,到时候重新立户、你也可以摆脱贱籍,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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