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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强推] (南川了了)


  姚蓁不知他的心思,余光瞥见他的视线一直瞧着自己鬓边的簪子,眉头微蹙,略一思忖,恐他心生误会,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
  宋濯忽然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一瞬,又看向一旁的秦颂。
  “咏山兄。”他道,“还有什么事吗?”
  秦颂回神,温润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公主的簪子煞是好看,竟看得驻足忘行,失态了。”
  他冲姚蓁一拱手,告辞离去。
  宋濯动了动身子,垂首看向自己的衣袖,又挑下一根黑灰相间的细小猫毛来。
  姚蓁才要告退,余光瞧见他的动作,面露赧然:“……抱歉。”
  宋濯轻轻摇头:“无事。”
  顿了顿,他补充道:“公主毋用忧心,我既已答应你,便会竭尽所能照拂它。”
  他起身,身形高挑,遮住一点烛光,修长清隽的影子沉沉倾覆过来,压在姚蓁肩头。
  姚蓁心跳砰砰,忽而忆起,她往先惧怕他、不喜在他身旁,很大原因,便是因他周身压迫感太强势,属于他的那股清冽气息太浓烈。
  他走到金猊兽旁,娴熟地拨了拨香。
  姚蓁目不转睛看着他,听了他所言,愈发感激,不好留他一人在此,便询问:“天色已晚,公子不回府吗?”
  闻言,宋濯转身,眼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波澜:“公主不知晓吗?”
  姚蓁:“啊?”
  “这所宅子乃是臣名下,不回这里,该往哪里去?”
  “……”姚蓁讷讷,不知再说些什么,愣了一会儿,心中陡然浮现一股赧然,提着裙摆“噔噔”上楼。遇事从来不慌乱的公主殿下,此时竟会将簪上垂珠甩的轻轻摇晃。
  **
  姚蓁离开皇宫,来到这座宅子后,除了宋濯常常受诏入宫,太子、秦颂等人也隔三差五的陆续被召进宫。
  据姚蔑所带来的消息,皇后知晓姚蓁出宫的消息,十分震怒,隔日便要差人来将她捉回去。
  所幸有皇帝相护,宋濯亦跟着相劝几句,皇后才打消了念头,只让姚蔑来传口谕。
  姚蓁听罢,愈发不想回去,皇后来催过几次,无果,顾虑太多,又不能直接来缉拿她,盛怒过后,索性不管了。
  她虽待子女严苛,但作为一国之母,做事总归还是要顾念皇家的面子的。
  姚蓁自然乐得清闲,虽说嘴上不提,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比在宫中时多了许多。
  只是……不怎么见得到秦颂。
  太子公主莅临府上,宋濯便将自己原本的清濂居让给了他们,又避忌男女大防,自己挪至远一些院子,同秦颂相邻。
  这府邸太大,院子之间离得太远,姚蓁又不能日日寻借口去他们那边,因而见面的机会依旧稀少,同她在宫中时并没有什么来去。
  这一日,姚蓁听闻太子并宋濯、秦颂等人,一同去宫中面圣。
  问清了他们大致回府的时刻,姚蓁便早早在门内等候,只盼望能多瞧见秦颂几眼。
  她是黄昏时立在门侧的,等到了月光皎皎时,门外才有了些许动静。
  木门发出沉闷浓重的一声响,姚蓁听见动静,转过身。
  天气渐渐暖起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袄裙,裙摆上勾着银线,月光粼粼流淌在衣摆之上。
  她穿的极素,然而转过身时,门前众人无一不屏息凝神。
  月色朦胧,柔婉的女郎立在月下,缓缓转身,流水般的墨发披在身后,随着转身的动作,发端飘起,身后是未消融的银装素裹,此情此景,像一幅文人精心描绘的水墨画。她令周遭景色都美了三分,美的不似人间人。
  她的眉眼妍丽,气质却娴静。
  姚蔑已经瞧惯了皇姐的美貌,不似他人那般怔忪,雀跃地从马车上跳落:“皇姐!”
  姚蓁淡淡一笑,待他跑到身旁,小声问了他几句话。
  心却不在姚蔑这里,说话间,眸光悄悄往他身后看。
  她终于看见了秦颂。
  于是,姚蔑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忽然被拉至遥远的旷野之外。
  他穿着一身靛青的长袍,正瞧着她出神。
  姚蓁微微脸热,回忆起,初见时,他也穿着这样的衣裳,对她伸出手。
  蓦地,一声轻咳,拉回了她的思绪。
  宋濯站在秦颂身旁,手从青色披风中探出,单手握拳,拢在嘴边,嗓音微微哑:“天寒,回屋说话。”
  姚蔑悄悄贴在姚蓁耳边:“宋哥哥近日辅佐父皇操劳政务,太过劳碌,染了风寒。皇姐,晚些时候咱们去看看他罢。”
  他说这话时,宋濯缓缓从姚蓁身侧走过,宽大的衣摆搭上她裙裾的一角,缓缓擦过。
  她抬起莹润的脸庞,看他。
  他肤色冷白,病时愈发白,泛着幽幽的苍冷,唇色浅了许多,气色确实不怎么好,俊朗的面庞清减了几分,瞧的人不禁为之揪心。
  姚蓁应下,悄声道:“稍后嬷嬷煎好药,你我便同去瞧瞧他。”
  她心想,可以借此机会,再多瞧猫儿几眼,说不准还能瞧见秦颂,心中对靠近宋濯的那点抗拒便消散了。
  -
  宋濯迈进房门。
  迎面传来几声细微的猫叫。
  他褪下披风,垂眸看,小猫颤巍巍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抬起乌黑的眼眸看他,水涔涔的眼眸。
  依旧瘦弱,但精神瞧着好了许多。
  宋濯温声道:“喂过它了吗?”
  侍从答:“喂过了。”
  宋濯往前迈步,小猫倏地缩回屏风后,他便停住脚步。
  半晌,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这顽物。”
  他不再管它,折到另一侧,捧起策论看,时不时低咳几声。
  手边烛火明灭,映出他俊美的轮廓,高挺的鼻尖泛着一点光。
  支摘窗未关紧,风幽幽吹拂进来。
  宋濯起身去关,回身时,足尖一顿。
  小猫蜷缩在他脚底,瑟瑟缩紧身子,险些被他踩到。
  宋濯凝眸看它,嗓音清磁:“小东西,你跟着我作甚?”
  小猫自然听不懂他的语言,确认危机解除后,“喵喵”两声,从他脚旁挪开,雪白的爪间,拨弄着一个小物玩。
  宋濯从一旁绕过,脚步放慢许多,入座后,忽然一顿,目光落在猫爪之间,眼中泛开微冷的光晕。
  隐在暗处的侍从一眼瞧见那枚骰子。
  ——这是容华公主给公子的。
  侍从心尖一凛,拿来毛球,同小猫交换,将那骰子取回,想要打水洗净。
  宋濯忽然出声:“放下罢。”
  侍从便搁在宋濯面前的桌案上。
  宋濯看着策论,并未移目注视。
  侍从退下。
  宋濯的目光从策论上挪移至骨质莹白的骰子。
  骰子泛着一股幽幽的清甜香气,属于女子的,极淡、极好闻。
  宋濯微微向后侧身,火光明灭,他脸上攒着高低起伏的阴影,瞧不清神情。
  须臾,他捻起骰子,收拢在袖中,神色淡然地捧着策论,继续研读。
  侍从忽而折返:“公子,殿下来了,说是给您带了伤寒的药。”
  顿了顿,他补充道:“是……容华公主殿下,只身前来。”
  此时已过一更。
  公主只身前来,身旁仅有一名婢子。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着实有些不妥。
  侍从欲言又止。
  宋濯拢着袖口,拨了拨烛芯。淡然道:“请公主进来罢。”
  他起身,顿了顿,折返,从袖中拿出骰子,放在桌案上,才出门迎接。
  **
  姚蓁提着食盒,站在宋濯院门前,婢子提着灯尾随。
  满庭月色如水,姚蓁垂眸瞧水面上的树影婆娑,心中直埋怨姚蔑不靠谱。
  ——他说药很快便能煎好,姚蓁素来有耐心,便陪他等;候了一个时辰有余,药终于煎好后,两人带着侍从携行而来,半路他却忽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腹部,说是吃坏了东西,闹着要去如厕。
  他素来惧黑,姚蓁便由着他带走大半侍从,自己领着婢子只身前来。
  药已经煎好,姚蔑说自己先前知会了宋濯,不来有些不妥。
  而现在,姚蓁站在月光下,忽然觉得,来了似乎也有些不妥。
  她踟蹰着,拿不准怎么办才好。
  脚步声渐渐响起,宋濯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极低:“公主,请进。”
  门打开一道缝隙,有隐约的猫叫声从屋舍内传出。
  隔着一道廊庑,宋濯目光照过来,两人遥遥对视,他在等她进门。
  姚蓁抓紧食盒,裙摆扫过粼粼的月光,随他进屋。
  待她进了门,宋濯将门掩上,略微抬起眼眸,看向她手中食盒,又看向她。
  瞧不清神情,只觉得眸光十分沉,像是深邃的海,令一切都无所遁形、避无可避。
  姚蓁的一颗心脏,没由来的狂跳起来。
  她抿抿唇,忽然有些后悔今夜来访了。

骰子
  姚蓁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被他的目光瞧着,她坐立不安,分明是冷天,她衣着也并不厚,手心却渐渐出了汗,浸染在木制提手上,有些滑,又有些刺手。
  宋濯的眸光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挪移向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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