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丁娘子注意到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是最近累着了?”
傅知妤摇头。
禁内的旨意传到越县,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仅需两三天,也就是说,这道旨意刚下不久。
距离那把火已经过去接近一个月,傅绥之才高调地颁布旨意……那这一个月,他究竟在做什么?
傅知妤的脸色不太好看,即使她嘴上说着没事,丁娘子也不敢再让她帮忙,赶着她回屋休息。
傅知妤也知道她现在浑浑噩噩的模样不大好,回到自己屋子的路上,还险些撞到在院子里玩耍的昱哥儿。
日光照在她身上,身体似乎回暖了一些。
最近她总是容易困倦,倚着床头片刻工夫,眼皮就渐渐沉重,睡了过去。
还是昱哥儿过来喊她一起吃饭,叫了好几声,傅知妤才慢慢睁开眼。
傅知妤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为自己没帮上忙感到愧疚,丁娘子并不在意,将此归咎于犯春困,叮嘱她多休息。
因为颁布旨意的事,傅知妤又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见没有任何后续的风声才稍稍安定下来。
丁娘子去裁新衣也不忘记拉上傅知妤一起。女郎姣好的身材被包裹在简朴的衣裙之下,直到量了一圈,让丁娘子露出艳羡的眼神。
她今日忙里忙外,都是因为丈夫托人传信,估摸着今晚要回来了。
傅知妤没见过丁娘子的丈夫,只知道是个游商,归期不定。
等到傍晚时分,大门被叩响,昱哥儿先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开门,迎接父亲归家。
傅知妤是外人,这会儿在自己屋子里,翻看着要给孩童们讲得新书。
外面院子里絮絮叨叨的声音,夹杂着昱哥儿的笑声和丁娘子的关切询问声,还有陌生男子的粗犷嗓音。
她的屋门倏地被敲响,傅知妤翻书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来人锲而不舍地敲着,傅知妤心下疑惑,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赵——”她惊讶出声,在喊出赵如璋名字前,他先一步掩住傅知妤的唇。
“嘘。”赵如璋比了个手势,“我姓贺,叫我贺公子。”他笑吟吟接话道:“沈妹妹,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傅知妤往他身后张望,除了赵如璋,没有其他人在。
赵如璋赧然地挠了挠头:“陛下赐我宅邸,允我回一趟杭郡,将家人接去京城同住。”
他说话时候,小心地观察傅知妤的脸色,然而傅知妤极其自然地恭喜他,便没有其他反应。
“我是孤儿,老师当然是不愿意去京城的,所以我得空来越县看看你。”赵如璋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成家兄弟告诉我你住这,碰巧路上我遇到个行商,攀谈之后发现他就是这户的主人,跟着一块儿来了。”
屋里虽然只有简单的家具,但干净整洁,算是个舒适的栖身之所。
饶是如此,对比禁内的锦衣玉食,还是云泥之别。
赵如璋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傅知妤先安慰他:“我很好,丁娘子也很关照我。”
小女郎杏眸神采奕奕,与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相径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赵如璋也想象不出,她心灰意冷的模样能与现在判若两人。
丁娘子和丈夫还在夫妻情深,傅知妤也不好意思让赵如璋在门口干站着。
赵如璋第一次进女郎的屋子,眼睛不敢乱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他与先前很不一样,傅知妤第一眼看到时差点被没认出来。
她印象中的赵如璋为人清冷,待人接物虽然礼貌又客气,但总有种拘谨的距离感。现在他似乎自然了许多,面上含着三分笑意,从打招呼起唇角就不曾撇下过。
只是面对傅知妤,赵如璋还是显出几分局促不安。
“你……你听说禁中的旨意了吗?”
“哪一道?是为我大办法事,还是三个月内不许民间嫁娶?”傅知妤弯起唇。
赵如璋语塞。
傅知妤很是淡然:“他既然觉得我死了,那不是很好,随便怎么折腾吧。”
只要不折腾到她头上,怎么折腾头疼的都是大臣们。
赵如璋路上想了许多安慰她的话,一下子都卡壳了,半晌才道:“你不介意就好……”
傅知妤笑着摇头:“我介意什么,他以为我死了岂不是正中下怀,应该担心的人是你才对,他有没有怀疑你?”
“有的。”赵如璋正色道,“他让张世行去查了我的身籍。”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和中进士时候给得身籍家世一样。
也许是过于悲痛,以至于无暇分心给他,这件事竟也到此为止,不再深入。
赵如璋不敢保证继续查下去会不会查出些什么,现在想来也很后怕。
透过大开的屋门,两人交谈的场景映入丁家夫妇眼中,丁娘子露出暧昧的笑意。
她的丈夫丁直已经听说了沈娘子的事,他在路上遇到了贺公子,都是去越县就顺路聊了几句,没想到要找的人都在同一处。
丁直咳嗽几声,惊动了傅知妤和赵如璋。
他盛情邀却赵如璋留下来吃顿饭,赵如璋也恰好想亲眼看看傅知妤究竟有没有吃苦,顺势答应下来。
他在官场历练了一阵子,用编造的假身份应付丁氏夫妇也游刃有余。
只是赵如璋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傅知妤那瞥。
丁娘子看破不说破,往傅知妤那夹了点菜,傅知妤抬头道谢,猝不及防撞上偷偷看向她的赵如璋。
赵如璋飞快地错开眼,向丁娘子道谢:“多谢你们照拂嫣娘。”
吃了饭,赵如璋就要回去,他与丁直相处下来觉得是个不错的人,也信了傅知妤说自己过得很好。
傅知妤倦意未消,听到他大晚上还要回杭郡,忍不住皱眉:“这么晚了……”
“陛下赐我还乡,还得是杭郡,要是被发现我不在杭郡而是在越县,岂不是会发现你在这。”
傅知妤垂眸不语。
赵如璋看出她的困倦,不忍心再打扰她,叮嘱几句后上马离去。
傅知妤回到屋子里,本想再整理明日为孩童讲课的内容,但书上的小字批注就像一道道催眠符,让她情不自禁倒头睡去。
翌日,她是被外面的车马声吵醒的。一睁眼发现天光大亮,比她平时起床时间迟了好些。
傅知妤急匆匆地换上衣裙,顾不得吃早饭,赶到了学堂。
还好不算太迟,傅知妤强打起精神,温声给他们讲书。
赵如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悄悄望向学堂的屋子。
前几个月见不到傅知妤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繁忙的公务充斥着他的生活,根本无暇分心给其他。
昨日见到傅知妤,他的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怕知道不妥,还是说服自己“只看一眼”。
傅知妤几次停顿歇息,呼吸微微急促,孩子们问她是不是累了,傅知妤弯起唇,“没事”两个字刚出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回去的,醒来时看到昱哥儿候在床边,看起来吓得不轻,见她醒来就往外边跑边喊。
丁娘子端着一盅汤推门而入,脸色喜气洋洋:“醒了?”
傅知妤撑着身子起来,面露歉意:“是不是吓到昱哥儿了?”
“他还小,过几天就忘了。”丁娘子又把她按回床上,“倒是你,这个年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了,怎么连自己有没有身孕都不知道?”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傅知妤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月事多久没来了?”丁娘子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问。
傅知妤掐了把手心,疼得她拧起眉尖——不是在做梦。
“你还有印象没?你在学堂里晕倒了,把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你那个相好……不是,你那个朋友贺公子把你送回来,郎中说是滑脉,估摸着两个月的样子。”丁娘子把汤递给她,“你晕倒是因为气血不足,身子虚,没什么大碍,最近几天学堂别去了,好好养几天。”
傅知妤浑浑噩噩地接过碗,鸡汤炖得香浓,她却无心品尝丁娘子的手艺,满脑子都是她有了身孕。
她在禁中时候有汪院判给她调理,还有宫女记录,兴许傅绥之都比她记得清楚。现在一个人住,没有禁内的药膳与补药,她更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丁娘子想起她的遭遇,也理解她为什么发怔,问道:“贺公子还在外面,我叫他进来?”
傅知妤默默点头。
郎中诊脉时候赵如璋也在场,讶异程度不低于傅知妤。
他来回踱步,心想该如何把这事告诉傅知妤,又该如何安慰她。
大齐民间鼓励寡妇二嫁,贞节之风并不盛行,但对于一个未婚先孕的女郎来说,到底还是要受人非议的。
丁娘子从屋子里出来,示意赵如璋进去。
傅知妤眼角透着薄红,脸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她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月了,推算时间就是在行宫那会儿。
赵如璋心情复杂,不论怎么样他都不能对这个孩子置之不理。
于公,这是天子的血脉;于私,这是他倾慕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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