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这孟浪之徒在榻上戏弄她时,解了头上的发带在她身上……
季以舟冷白的面容泛起红晕,眼尾含情,挨在她颊畔,戏谑轻笑:
“殿下……想要?”
一语双关,让她无法回答,陆霓面红耳赤,转头去看榻上。
她睡着的时候,这人已经把满床凌乱拾掇齐整,哪里有那条发带的影子。
再说……没洗过,她才不要用。
她满屋乱看,最后在洗漱的架子上找到几根垂挂的发带,挑了根纯黑的系住一头长发。
由头到尾,这男人只在边上抱着手,看她的笑话。
陆霓发誓,再不要来他这破地方了。
说破倒也不至于,她大抵能猜到,这座小院外面有人日夜把守,里面存的都是对他来说,大有深意之物。
跟她寝室内间的架子一样。
这般想来,他倒是个颇为念旧的。
出到门外时,陆霓面上恢复一贯的清冷,和季以舟拉开距离,回头淡淡看他一眼,“该送本宫回去了吧。”
季以舟眼中笑意褪去,这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伸手牵住她,“那边的人,去见见。”
陆霓在他掌心挣了几下,挣不脱,只得由他牵着,哦对,本宫是来见人的,不是来跟他……
她闷闷吐出一口气,颇觉心烦意乱。
进了前面的小院,两侧厢房人影绰绰,霍闯先奔出来,在廊下兴高采烈喊了声“大人”,再向长公主恭敬行礼。
“末将参见……”
就见他家大人大步流星,连个眼神儿都没扔给他,倒是长公主被他扯得快飞起来,百忙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霍闯不由讷讷挠了挠头,灰溜溜退回屋里。
一旁隔间落着厚帘,有刺鼻的药味从里传出,季以舟道:
“当日寻到耿清彦时,他伤得颇重,医师说心神受创,恐怕还要再将养些时日才能醒。”
陆霓与他分坐上首,侧头纳罕看他,“那你带本宫来做甚?”
不会真要见醉风楼那姑娘吧?
季以舟语气淡淡,“去杜县的人回来,张院判那位友人是个香料商,去找他是为一味名叫葵脑的奇香。”
说完,陆霓面上的温柔如水彻底落尽。
门外进来个女子,低挽垂云髻,青衫素饰,低头跪地拜了两拜,嗓音脆生生的,“民女秦双,拜见长公主殿下。”
陆霓看向季以舟,他道:“起来说话。”
秦双起身时两手攥紧衣袖,抬眼偷瞧长公主,接着就愣住了。
这般尊贵的金枝玉叶,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今日竟亲眼见着了,先前单瞧那套华丽繁复的衣裙,秦双都觉着跟做梦似的。
上首之人容色绝美,只那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让人生出圣洁不可侵犯、只想匍匐跪拜的冲动。
一身华服锦衣,乌黑油亮的长发……却只是简单束在脑后。
秦双好生疑惑,莫非,这是京城最时新的打扮?
陆霓等着听下文,眸间含了一抹冷意,也在默默打量她。
这女子身姿如弱柳扶风,削肩楚腰,行动间透着小意,与她上次在蕴秀殿一瞥间所见那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长相娇美,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风尘气,令人一眼就知她出身。
当日的假漪妃若真是青楼女子,即使相貌与刘婉分毫不差,但气质上,怕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伪装成的。
陆霓到如今仍是不解,父皇怎会昏聩到连人都分辨不清。
就听秦双絮絮叨叨,先说了她和刘烟一同出身秦楼,再被卖到京城,及至后来刘烟被人赎身带走。
最后才说到葵脑上,“秦楼有则传闻,道十来年前,有香师配出一味合欢香,主料就是葵脑,取名‘梦天仙’,功效奇特,恩客用了不仅能助兴,看眼前的姑娘啊,个个胜似天仙。妈妈们都说这是好东西,姑娘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叫个送茶水的小丫头顶上,恩客们也瞧不出来……”
秦双说到兴起时,一连串娇笑直如莺啼燕呖,明显是从前的职业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随后瞥到上首两位的脸色,吓得打了个嗝,这才止住声儿。
她所说的,陆霓自是闻所未闻,此刻心头压着沉沉怒火,又觉羞愧难当。
一想到季以舟上次还拿这事讥讽她,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
攥紧的手,指甲嵌进肉里仍不自知。
季以舟伸手过来,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强硬不容她抗拒,一根根掰开手指,看见白嫩手掌上压出几道深深的印痕,眸底一黯。
他阖住那双小手,与她五指紧扣。
“接着说。”
秦双愣着看他两人的动作,这才回过神来,忙继续说道:
“后来梦天仙就禁了不许人再用,因为这东西用多会上瘾,起先是楼里有位恩客,一住三月不走,银钱散尽后被赶出来,因断了香,四处找人借钱,住进最下等的瓦窑,不过半月就马上风……死在个窑儿的肚皮上……”
“够了。”陆霓极轻地吐出两字,起身匆匆向外行去。
秦双形容呆滞,随着她一阵香风从身边过去,扭头看了半晌,小心翼翼问:
“大人,奴……是不是说错话了?”
季以舟不答,眸光深沉缀着那道背影,缓步远远跟在后面。
待到了湖边,就见长公主坐在一方青石上弯腰干呕,一声声宛如撕心裂肺。
季以舟听得揪紧了心,刚要上前,陆霓听到脚步声,猛地站起,退后两步。
“别过来!”厉声喝住他,陆霓一手掩唇,清冷面容因呛咳泛起潮红,眼中噙泪,另一只手不停地抹。
“季以舟,你再逼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季以舟止住步子,剑眉深蹙,脸色苍白。
“本宫的笑话好看么?”用力抹过的眼角殷红似要滴血,眼里再无一滴泪,“你今日专程带本宫来此,就为这个?”
季以舟不说话,只怔怔看着她。
“是,真相难如人意,真是可悲呵。”陆霓喃喃自语,垂首轻声笑起来,笑着笑着,陡然转至悲音。
在她脚步踉跄刚起,季以舟飞扑上前,拖住她向后栽的身子,把人紧紧扣在怀里。
他以为她会放声痛哭,情绪激动,或是怒极大骂他一顿。
可怀里的人只是紧绷着身子,紧到微微发颤,极力压抑悲愤的情绪,一次又一次深深吸气,却不肯再掉一滴泪。
陆霓心头如翻江倒海,便是父皇驾崩那夜,她也不曾这么激动过。
知道了全部真相,还是在这个极尽奚落过她的人面前。
她无地自容。
即使痛苦,可她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是在冤枉他,他带她来并非为看笑话,可她就是想向他泄愤,全怪罪到他头上。
他越是在眼前,她就越难受,为什么他就不能远远走开,不要在这么难堪的时候,偏要杵在她面前!
紧咬住的唇瓣渗出血来,季以舟当机立断,屈指敲在她耳后。
陆霓软倒在怀,强撑的力气仍未完全松懈,牙关紧阖,贝齿咬唇不放。
季以舟吻住她,唇舌温柔化开最后一丝倔强,抵着她的额,闭目良久,缓缓睁开时,深邃眸间尽是怜惜。
原来她并非高不可攀,清傲立于尘世之外,她也是这红尘中人,有喜有悲,有不尽如意的无奈与难以割舍。
他们是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假期到了,预祝小可爱们玩得开心,好好休息。国庆期间阿柏还是保持日更,每天下午3点,不见不散!
第54章 心虚
长公主府前厅, 白芷焦急又问一遍:“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已快二更天,晨间出门,这都一整日了。
她瞪着云翳:“都是你, 跟着殿下一道出去, 把人给弄丢了,你还回来干嘛?”
云翳嘁一声,“小丫头屁都不懂尽瞎操心, 她跟季大人一块儿走的, 能出什么事?”
说完嘿嘿一笑,“要出也是好事儿。”
白芷腾地站起,茯苓赶紧拉住她,两相劝合, 怕他俩又吵上。
其实长公主和季大人这桩婚事, 他们这三个人里,只有云总管自持己见, 茯苓心里面也跟白芷一样, 觉得殿下太过委屈。
眼下焦急等待的还不止他们三人, 凌靖初坐在椅中尚算神情淡定,反倒是她边上的二公主陆霏, 拧着眉一个劲儿搓帕子, 口中碎碎念, 比白芷还心焦。
“回来了,回来了……”鹃娘从前面快步赶来,边走边喊。
众人涌到门口,就见季以舟阔步而来, 长公主被他抱在怀里, 身上裹着件玄墨鹤羽大氅, 头靠在他肩头……沉沉昏睡。
“怎么回事?”
这下连云翳也不淡定了,跑上前手往氅里探,要抓长公主的腕子出来把脉。
季以舟虚抬一脚,作势要踹。
云翳赶忙向后躲开,伸长脖子往他怀里看了一眼,就见长公主脸色青白、眼眶红肿。
不会是……云翳心下大骇,这是怎么欺负她了?
凌靖初在旁皱紧眉头,这些人里就她习武,一眼便瞧出端倪,脱口道:
“你又睡她了。”
“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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