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太好了,难免没有防备。
婉绣一面翻阅着账本,一面留神前面的动静。
佟妃是个爱惜羽翼的女人,宴请之上准备十分齐全。吃的是康熙喜欢的,戏曲是康熙爱听的,连宴席摆设用具都将就情投意合。随从的嫔妃顶天也就是庶妃贵人,佟妃得足了面子,夜里的时候也心满意足的带走了康熙。
谁成想好事没成,倒被个不得宠的庶子搅和了!
婉绣得令领着康熙私库里上好药材时,佟妃面色不大好的站在一侧。佟妃不肯坐,在场的贵人郭络罗氏和两位庶妃常在只能安静地陪着。婉绣见过礼,径直的往内室里走。
人还没走近,就听着孩子痛苦声,隐隐的还有低泣声。
几位御医绕着床边和案桌,婉绣交接药材时,分明的看着药单上竟然有几滴水渍。
躺在床上的五阿哥胤褆抓着康熙的手,低低的哭着汗阿玛。纳喇氏哽咽着泣声,心疼的护着他抓破的脖子,不住的给他擦汗。
厅中的气氛沉重凝固,压得婉绣呼吸极轻极慢。康熙沉默的坐在床头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把着俏色竹节手玩。手玩是和田白玉质地,在沉闷的夜色烛火下,摩挲微白的指腹竟然有几分融合。
婉绣无旨不敢离开,仗着站在身后眼皮轻轻一扫,她第一次看到了静止模样的牵牛花。
今夜不宁静。
五阿哥的情况有些特别,但好在御医们各有所长,其中一位眉际三分白的御医与五阿哥身边的奴才们问话,而后再三把脉查看抓伤后恍然大悟,下笔如有神的开了方子。
御医年纪不轻,但精神矍铄的回话道,“回皇上,夏日河畔雨林常有杂食昆虫。这些虫类喜潮,吃腐食。在南方一带,常年有人因有触碰而发热头痛或者皮肤生痒化脓。五阿哥的模样,正是如此。”
“虫子?”纳喇氏擦着泪水,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缘故。
牵牛花忽的甩了片花叶,笔直的枝干松软了些。
康熙眉头舒缓着,手指却一滞,“保清何时出去的?”
纳喇氏紧紧的掐着手心,面容晦涩的低语回道,“席间未开的时候,佟妃娘娘说大人们听曲,保清拘谨无趣,让戏班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子陪着玩。”
“可会留疤?”康熙低头沉色,看着涨红了脸的五阿哥,还有那显眼的大块伤痕。
皇家子嗣但凡有丁点缺陷问题,都容易被人针对比较。康熙十分在意面上的麻子,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御医硬着头皮回话,“只要不要再有抓伤刺激,问题不大。”
“朕要的是没有问题。”
“是,定不会有。”
眼看着硬朗的御医身形垮了又垮,婉绣都有种上前扶他一把的冲动。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毕竟……
“皇上,保清他……”纳喇氏欲言又止,她始终安静的守在五阿哥的身侧,直到看着奴才去抓药后才一脸酸涩担忧。
脑袋上那朵白色栀子花,径直的转过花瓣,盛放之下朝向厅外呸了一下。婉绣分明的察觉着,星点花粉洋洋洒洒。
康熙侧身,他安抚的看了纳喇氏一眼,而后给五阿哥轻掖被角,“你这几日劳累些,朕定会彻查此事,给你母子一个交代。”
“奴才谢皇上。”纳喇氏眼底有些阴郁,闻言又是希冀。
康熙转身抬脚便出去。
婉绣随着出门,身后的五阿哥唤了一声,引得康熙回头轻声一句,“乖,阿玛等会儿来看你。”
五阿哥眼睛澄澈明亮,乖巧点头。
佟妃不是不想进去,可是她方才被纳喇氏不冷不热的戳了几句,自己还可能因为胤褆受到牵连,她只觉得十分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康熙出来,佟妃红着眼眶问,“皇上,五阿哥可还好?”
康熙没有说话,佟妃连忙跪了下来,“都怪奴才停不住热闹,总想着人多了喜庆,没照顾到五阿哥更是奴才的错。皇上,还请您将奴才一同责罚,不能让贵人和五阿哥白白受委屈!”
佟妃与纳喇氏相貌都不算顶好,只是前者更年轻,家世更好,柔柔弱弱的,说话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副梨花带雨,善解人意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夸一分演技精妙绝伦。
毕竟,顶上那簇团的水仙花里,一半面朝厅内,花叶左右飞扬,像是扇巴掌似的。而另一半花蕊朝上,望着小片乌云。
这种精分盛景,让婉绣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说:
婉绣:大饱眼福的大戏。
康熙二十年的时候才给阿哥们命名,嗯,这里的大阿哥和太子就暂时提前了。?
第18章 后宫搭台三
佟妃在婉绣叹服的神色下,被康熙温言叫起坐在一侧。
听闻五阿哥的问题已经被御医确诊后,站在后面许久的贵人郭络罗氏松了大气,“阿弥陀佛,五阿哥福运双全,纳喇姐姐也该放心了。”
同行的贵人就她二人,一个沉静一个爽快,面子上是很亲近的。
康熙大约想到这一茬,面色微霁,“郭络罗氏,你进去陪着说说话吧。”
郭络罗氏不想淌浑水,从善如流的进去了。佟妃眼皮都不挪,一心一意的拉着康熙关怀五阿哥,这让身后的庶妃常在有些不自在。
好在御医磨制的药膏极好,给五阿哥擦了后微微止痒,康熙才把玩着手件沉声吩咐,“把戏班子的孩子,都叫过来。”
佟妃眉头轻蹙,秀气的模样是恰到好处的自责和担忧。
从前只觉得佟妃是传统型的封建女人,比较钮妃而言差了太多。如今一看,婉绣才知自己一叶障目。
人活在世,最不能要的就是夜郎自大。
婉绣站在原地微微出神,她有些逃避的低着头,不想去听那些倒霉孩子会有什么下场。因为,除了躺在床上的五阿哥外,那些陪玩的戏班孩子无一有异样。
康熙没有发作,简单问过戏班子几句后遣了众人,又进去看胤褆。
佟妃临走前也跟着进去,亲亲切切的拉着纳喇氏说了几句安慰话,而后看了康熙一眼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伤口止了痒,哭闹半宿的五阿哥终于睡了过去。
康熙稍坐片刻,带着一众人等回去。
婉绣看着两两相对似乎颇有情分的贵人,她刚才用了太多能量去窥看,以至于有了一些不适的身体反应。也正因此,她更有些好奇。
郭络罗氏很喜欢五阿哥,和纳喇氏说话的时候并不作假。现今来看,这两位所谓姐妹好像有点意思。
这一夜折腾了不少精神和时间,康熙几乎没有闭眼又去上朝。
婉绣回去时正好遇到站成了小白杨的太子胤礽,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胤礽又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婉绣才刚行礼,便见胤礽露出好看的笑脸,“姑姑。”
天真无邪的样子,谁不喜欢?
婉绣却惊了一跳,看向了一侧的陈嬷嬷。
“姑姑!”胤礽歪过头,他俨然不大明白婉绣为何没有不搭理他,嘴上又唤了一声。
陈嬷嬷蹲在胤礽身侧,“太子方才念着要见司账,皇上说司账这个时辰就来,果然如此。”
宫女上事儿和安排都是有规定的,康熙再清楚不过。
婉绣蹲下身,努力和站在原地的小矮墩持平双目,“太子想要玩什么?”
“姑姑!”
“太子是叫奴才?”
胤礽嘻嘻笑,点着头伸出爪子。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婉绣很配合的伸手接着他。她嘴角上扬着,紧接着被后面的话打的稀碎。
“玩姑姑!”
“……”
“一起,玩姑姑!”
小矮墩大约是被亲爹束缚狠了,只要丢开亲爹的视线以外,就还是那个流哈喇子傻笑的小娃娃。
婉绣见他大胆的脚步飞快,把自己丢进她怀里来蹭了蹭,心中即是羞涩又是无奈,情绪颇为复杂的摸了摸他小脑瓜子。
以后长大了,也就没有这个福利了。
婉绣明媚而忧伤的应了声,也懒得纠结孩子口齿问题。原来看他缠人胡闹,心里诛般不待见。可现在白白嫩嫩,蹦蹦跳跳还爱笑,心底反有些怅然若失。
真是奇怪。
胤礽精神很好,婉绣陪着到康熙下朝,她说笑陪玩到嗓子冒烟,胤礽却屁颠屁颠的由陈嬷嬷牵着去找康熙。
婉绣回去时,额苏里氏有心询问消息。过了半天,稍有留神的也都知道前后,婉绣只是说道,“五阿哥没事,只是伤口要养一段日子才好。”
“当真是天灾人祸,竟然遭了这样的罪。”额苏里氏面容松缓,像是很关怀五阿哥一般。
婉绣却忧心忡忡的感慨,“可不是的?皇上昨日大怒,只是这事看来着实意外,五阿哥也实在倒霉了些。”
额苏里氏脸肉微微颤动,婉绣还没看清,只听她像是平日谨慎不愿太多言语般,语气轻淡,“眼下没事就好。”
婉绣也不再多说。
有些人修饰再好,可细微之处端看真章。婉绣就是不开眼去探测那朵花,也能肯定额苏里氏对于五阿哥的遭遇,喜闻乐见。
婉绣心里琢磨出一点头绪,可惜额苏里氏十分低调,问过之后风平浪静,倒让婉绣有些犹疑不定,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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