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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一只喵)


  “好。”沉浮起身,“从前一笔勾销,今后好自为之。”
  他迈步离开,张侍郎一个人留在屋里,浑身虚脱着,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冒汗,怒燥又憋屈。卷宗还留在桌上,张侍郎知道是留给他的,抖着手拿过来塞进怀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沉浮出官署,入宫城。
  谢洹在嘉荫堂等他,抬眼道:“坐吧。有什么急事,赶在这会子来了?”
  很多事,在他服药之前,必须办完的事。
  沉浮落座:“有些事,臣须得向陛下禀明。”
  “白苏今早已经移去刑部大牢,目前由刑部郎中周善审理,白苏身上疑团很多,一是前任南越县令,现任韩川县令庄明,具体事项臣臣已移文西州太守查办。二是岐王,白苏与岐王,很可能有极深的关联,可由巫药入手,查查岐王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这些年岐王府有没有无故死去的女子。”
  “周善敏锐刚正,白苏一案最好由他继续查办,关于此案的疑点和一些推测臣悉数记录在案,供陛下参考。”
  他掏出一本卷宗奉上,谢洹接过来,有些疑惑:“你继续办就行了,何必交给周善?”
  就怕他命没那么硬,不能继续查办。沉浮顿了顿:“朝堂之中,臣也有几句话要告知陛下。”
  “左相人选,可从刑部尚书郭中则、兵部尚书齐规、工部尚书王至原中挑选,这几人虽然锐气上差一点,但老练沉稳,立身清正,又且对于寒素之士颇有提拔之意,可堪重任。右相李国臣在朝野素有贤名,然其为人贪图名声,用人不重才干而重出身,遇事畏手畏脚,首要便是自保,这种人不可为左相。不过他身后是盛京的功勋门户,轻易动不得,陛下可让他继续待在右相之位上,与左相相互制衡,使朝堂安稳。”
  就如现在一样,用他这般锐利的刀为左相,背后没有门阀的牵制,可以大力提拔寒门世子,压制过于庞大的世家,再用与世家羁绊极深的李国臣为右相,压制寒门,相互制衡,谢洹一向做得很好。
  谢洹越听越不对劲,皱着眉头:“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沉浮自顾说了下去:“天下承平,唯一不安的便是坨坨边境和易安。顾炎此人需得留意,臣查过,此次举荐背后,顾家曾多方联络拉拢朝臣,甚至李国臣也很有可能受了顾家的好处,顾氏一族早年间曾执掌军权,至今还有许多子侄旧部在军中,陛下不可不防。”
  “这是此次举荐背后参与的人,”沉浮又取出一册卷宗奉上,“此时可大可小,看陛下如何决断。”
  谢洹接过来翻了翻,听见沉浮又道:“姜云沧帅才难得,留在京中难以施展才干,最好早日返回西州。”
  “你等等,”谢洹打断他,笑容中透出点诧异,“怎么突然跟朕说了这么一大篇?朕听着总觉得有些怪,像是,像是……”
  像是交代遗言一般。谢洹打量着他:“浮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沉浮顿了顿,没有说话。巫药效力难以控制,也许不需要等他取出全部的心头血,也许他刚刚吃下,就会像白胜一样死于非命,他出身难堪,能在弱冠之间身居高位,谢洹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他横死,朝堂之上,不能留给谢洹一个烂摊子。
  “你瞧瞧你,这眼睛都眍??成什么样子了,脸色也这么差,”谢洹一时也猜不出他要做什么,“你别那么拼命,公事是办不完的,总要惜命才行,别忘了你还有个没出世的孩子呢。”
  孩子。沉浮心里一疼,想起绿草坡上柔软可爱的欢儿,他的孩子,他与她的孩子,一定也同样可爱吧?但愿,他能有命看他一眼。
  沉浮抬头:“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他撩起袍,双膝跪下:“那个孩子臣虽然说过从此与我,与沈家和赵家没有半分关系,但只怕将来那些人使出各种龌龊的手段来夺,臣的妻子是个良善人,从不会与人争执,将来若有这么一天,求陛下 为她主持公道,就说臣沉浮,在陛下面前亲口承诺,孩子归她,是她一个人的,任何人不得抢夺。”
  他若是死了,总算还有孩子,她会好好活下去。
  谢洹原以为他这么一跪,是为了求他做主复合,要回孩子,万万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个,一时间疑惑到了极点:“浮光,你究竟怎么了?”
  “无事。”沉浮起身,“陛下,臣告退。”
  谢洹惊疑不定,看他挺直着脊背,一步步走出去,走进外面炽热的阳光里。
  回到官署时,药已备好,沉浮解衣,拿起匕首。
  刀尖划开,一点点深入,沉浮低眼,看见冷白的皮肤上,鲜红的血蜿蜒流下。


第71章
  天还没大亮时, 姜云沧带回来消息:“张家递了信儿过来,同意和离。”
  姜知意刚梳完头,正对着镜子选发簪, 惊喜地转回身:“真的?那欢儿呢?”
  里间咣当一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姜云沧从首饰匣里挑了一只并蒂莲花的宝石簪递给她:“欢儿归阿盈……”
  “你说什么?”黄静盈从里间奔出来, 脸上衣服上都沾着水, “欢儿,归我?”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太过惊讶欢喜,打翻了脸盆沾了一身水也来不及擦,只是怔怔地追问:“欢儿归我?”
  “欢儿归你。”姜云沧形状锐利的眼中透出笑意, “叔父已经过去交涉了, 应该很快就有确切消息。”
  黄静盈怔了片刻, 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中涌出热泪:“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天的昼夜煎熬在这一刻突得到然解脱, 黄静盈整整衣服, 向着姜云沧福身下拜:“多亏了云哥我们才能母女团圆,云哥的恩情我永志不忘!”
  姜云沧连忙扶她起来:“不用谢我, 我也很纳闷,前天我过去时张家的态度还很强硬,坚决不肯和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突然服软了?不过我想,应该不是我的缘故, 肯定还有别的内情。”
  别的内情?姜知意怔了下, 不知怎么的, 突然想起沉浮,想起那天隔着绳索他一声一声唤她,怪异的说话。会是他吗?
  “不管什么内情,我只感谢云哥,”黄静盈急急忙忙就要出门,“我这就去接欢儿!”
  姜知意拉住她,笑道:“你先擦把脸换身衣服再说。”
  黄静盈这才反应过来身上到处都沾着水,红着脸连忙躲进里间收拾,姜云沧瞧着镜子里姜知意线条柔和的侧脸:“阿盈的事情解决了,今晚你也能安心睡一觉了,瞧瞧你这两天,眼圈都黑了。”
  “我每天都睡得挺好的呀,”姜知意有点心虚,这两天忧心得紧,的确没怎么好好睡,忙岔开话题,“哥,让盈姐姐跟欢儿在咱们家再住几天好不好?我想跟欢儿多玩几天。”
  “你想怎么样都行,”姜云沧退开几步,看着丫鬟给她簪上那支莲花簪,眼中透出笑意,“我这两天再去查查张家为什么改口,别留下什么后患才好。”
  是他插手了吗?姜知意想着沉浮,随即又否定。不会是他,他从来无情,又岂会为了别人的悲欢去费心思。
  天光大亮时,沉浮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来。
  嘴角淌着血,眼角也是,开口时,声线依旧是稳的:“子时开始,寅正最甚,卯初开始平复,卯正停止。”
  他说的是自己的痛感,朱正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人的脉息变化与此一致。”
  为了获得最真实的数据,昨夜沉浮并没有扎针止疼,疼痛来的比子时早了一刻钟,不到两刻钟口鼻就开始出血,末后刚刚痊愈的眼睛也开始出血。朱正这几日一直看着李易和白胜毒发的模样,李易做了七八年院判,平日里在他这个属下面前极讲究风度仪态,丝毫不肯丢了身份的,可毒发时却当着他的面满地打滚,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可沉浮。
  朱正又是惊讶又是感叹。沉浮自始至终,一声疼也没叫过。从亥正开始疼痛时,他便一个人默默坐在椅子里,寅初最疼的时候他上前诊脉,脉搏已经激烈到呈现出跳跃的状态,手指搭上去都觉得有些按不住,他看见沉浮额头上的青筋迸出去老高,眼角淌着血,鼻子和嘴角也是,这情形比李易和白胜第一夜的情形都严重,那时候他心惊肉跳,提议立刻施针,可沉浮只是一言不发坐着,摇头拒绝。
  他要始终保持清醒,不做任何外力干预,以观测到最准确的人体反应。
  朱正看见椅子扶手上几个清晰的指印,想必是昨夜疼到极点时指甲抠出来的,再看沉浮垂在身侧的手,指甲缝里也明显有干涸的血迹,那时候,到底是疼到了什么程度?朱正无法想象,可沉浮居然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李易昨夜子时二刻发作,丑初最甚,寅初停止,脉搏和反应都比前天平和。”林正声负责观测李易,回禀道。
  沉浮默默听着。这个数据与他的推测一致。之前他就发现,每天毒性发作的时间都会比前一天提前,最疼的时候则是比前一天推迟,疼痛的程度一天比一天加剧,白胜死在第六天一早,他猜测第六天很可能是转折点,果然,李易昨夜的症状,出现了明显的反向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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