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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一只喵)


  “好!”黄纪彦响亮地应一声,“便是为了这顿酒,我也一定留着这条命!”
  “瞧瞧你们满嘴里都胡说些什么,”黄静盈走过来,嗔道,“阿彦不靠谱就罢了,怎么连云哥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
  几个人都笑起来,郎朗笑声中听见前头马蹄声响,顾炎已经辞别亲朋,催马走了,眼看再不能停留,黄纪彦飞快地看过在场几人,声音沉下去:“云哥,姐,我走了!”
  他翻身上马,加上一鞭追上前面的队伍,姜知意禁不住踮起脚尖眺望着,看见他在前头勒马转身,向着她用力摇了摇手:“阿姐,我走了!”
  明知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送别,然而鼻尖还是觉到了酸涩,姜知意也向他挥手:“阿彦,千万保重!”
  看见远处黄纪彦飞扬的笑脸,雪花骢甩着尾巴,霎时间便跑去了大道尽头,手还扬着,姜知意想转身,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似乎有什么在暗处窥探着她。姜知意循着感觉望向城门里,幽深的门洞挡住视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城门里,沉浮闪身向后一躲,心脏怦怦跳着,几乎要蹦出腔子。
  隔着一个多月的时间重又见到她,想要亲近的意愿如此强烈,沉浮恨不能立刻奔到她面前,向她忏悔,向她乞求,甚至跪在她脚边,向她倾诉这些天来刻骨铭心的思念。
  可她不愿意见他,她如今怀着身孕,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所以这些天他极力克制着没有去侯府,就连今天,也是推测她会出城送黄纪彦,所以才悄悄过来,他全部的奢望,也无非是隔得远远地看她一眼,稍稍纾解这些天里的昼夜相思。
  然而此时,在他终于远远地看她一眼之后,他全部的渴望都变成了亲近她,更加亲近一些。
  贪念一旦生发,便是自制如他,也根本无法控制。
  沉浮在极度的矛盾挣扎中,又向外一望。
  姜云沧在她身旁,他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送她上车,那是辆十分平稳宽敞的蒲轮车,车身一半都围着薄纱帷子,炎热的天气里也能够透风透气,车顶又罩了防晒的青纱,装饰着米珠,十分精致漂亮。
  沉浮的目光,落在姜云沧扶着她的手上。
  先前就有的疑虑在此时强烈到了极点。沉浮看见姜云沧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靠向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虚虚在她腰侧挡住,似是怕她被什么冲撞了似的,一时一刻都不曾放松,蒲轮车的车头向下敞着,姜知意低了头想要坐进去,姜云沧空着的一只手连忙去按住驾辕,以防车身晃动。
  沉浮抿着唇,线条清晰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姜家来了许多丫鬟,他看见了轻罗和小善,过去坐车坐轿都是丫鬟们服侍的,可姜云沧连这些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而且他那样专注,全部注意力都在姜知意身上,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竟至于到现在都不曾发现他的窥探,这不符合常理,姜云沧对她的关切程度,远远超出了兄长对妹妹的。
  沉浮默默看着,在无数阴暗疑虑的交战中,盯着姜云沧松开的手。
  姜知意坐进车中,四壁裹着软缎,座位上铺了几层软硬合适的垫子,坐上去就像窝进了云彩里一般,这是姜云沧特地命人为她改制的,怕路上颠簸,她坐着不舒服。
  姜知意向后靠了靠,那种被人窥探着的感觉又来了,忍不住向外一望。
  “怎么了?”姜云沧跟着她望过去。
  “没什么。”也许是错觉吧,她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姜知意安稳坐好,然而心头那点怪异还是抹不去,又向城门后看了一眼,“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似的。”
  姜云沧立刻望过去,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四下一看,沉浮急急闪开。
  看不见她,整个人突然空下来,就好像四肢百骸都被掏空,只留下一个空虚的壳子,急等着被填满。
  沉浮在初心与变卦中挣扎。他上门求时,她一次都不肯见他,可现在是在大街上,她坐着车,如果他上前求见,就算她拒绝,他也能隔着薄薄的车门对着她,总比隔着屏风亲近。
  他可真是,贪婪。
  车子驶进城门,姜云沧牵着马跟在车边,手按在刀把上,留神着周遭的动静,车上的纱帷子打开了小半边,让新鲜的晨风送进去,出城去送顾炎的顾家人也在往回走,年轻的儿郎中有几个忍不住顺着纱帷子往车里张望。
  沉浮看见,姜云沧一下子沉了脸。他伸手放下纱帷子,挡在车前像尊铁面韦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绝不是兄长对待妹妹的态度。他的姿态充满了独占的意愿,他像蛟龙守护海底的珍宝一般,守着车里的人。
  沉浮心脏重重一跳。林凝对她异乎寻常的冷淡,姜云沧对她格外热烈的爱护,可分明是一母同胞,姜遂连个姬妾都没有,这么多年也从不曾听说过任何有关他们兄妹身世的议论。无数疑虑惊惧一齐涌到心头,想见她的贪婪突然涨大到无法抑制,沉浮有点怕,近水楼台,从来都是防不胜防。
  车子驶出城门道,向着大道一端走去,那种被窥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姜知意推开门向外找着,突然听见沉浮的唤声:“意意!”
  朱衣的身影一闪而至,沉浮飞奔过来拦在车前:“意意。”
  姜知意终于明白先前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了。车门敞着,不想见到的人,终于对面相见了。
  沉浮死死抓着车门,两手的手指扣下去,手指的关节紧张到僵硬,泛着白色,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不是背影,没有屏风,他能看见她脸上冷淡疏离的神情,分明刚刚之前,她还在笑,那样柔软轻甜的,他那样想念的笑。
  开口时,声音干涩到了极点:“意意,从前全都是我错,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以后,能让我看看你。”
  高傲的头颅低下去,卑微到了极点,从不屈服的腰肢弯下来,沉浮知道随时都可能被打断,知道这一面后,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悔恨疯长着塞满四肢,贪婪推着他,说出连自己也知道绝无可能的事:“意意,求你,回来吧。”
  “滚!”沉浮听见姜云沧愠怒的声音。
  他上前撵人,又被庞泗和王琚双双挡住,沉浮依旧死死抓着车门:“意意,我弄错了,我不知道八年前的是你,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都记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记得我们在山上说的话,我弄错了,都怪我,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不要不理我。”
  手指痉挛着,掏出贴心放着的香囊,颜色已经陈旧到了极点,花叶都碎成了粉末,沉浮颤抖着举起来给她看:“这是当年你送我的香囊,我一直留着,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如果知道是你,我怎么可能那样?”
  姜知意看见那个香囊,出自小姑娘之手,针线简陋的很,针脚都不曾掩盖住,那时候她手艺可真差,凭着的,全是一腔热诚。
  成亲两年,她从不曾见他拿过这个香囊,她以为他已经丢掉了,她曾经那样伤感惋惜,然而现在看见了,也就只是看见了。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旧物,香气一毫不剩,全然是没用的了。
  手抖得厉害,沉浮几乎拿不住香囊,而她淡漠的眼神更让他害怕,有一刹那沉浮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两年里她曾无数次为他戴上亲手缝制的桑菊香囊,那时候的她一定是满怀着期待,盼着这独有的物件,八年前她给他的物件,能够让他认出她,可他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了,他从来都是淡漠着,丝毫不曾萦怀。
  所以现在,她如此淡漠,都是他该当。
  “滚开!”边上的姜云沧一声怒吼,挥刀格开庞泗和王琚。
  沙场悍将,一怒之下力胜千钧,庞泗踉跄着连退几步,王琚虎口震得裂了,鲜血直流,姜云沧第二刀,重重向沉浮劈下。
  沉浮没有躲,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如果姜云沧一刀下来,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毕竟她是那样柔软的心肠,即便恶劣如他,如果真的死的,也能期待来自于她的怜悯。
  “大人!”庞泗惊叫着拧身而上,可隔得太远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刀锋在距离沉浮寸许的距离时,突然撤开。
  刀锋向上,刀气斩断发丝,一缕漆黑的头发飘荡着落下,姜云沧收住刀:“沉浮,滚开!”
  沉浮还是没有动,思绪是混乱的,甚至有些惋惜那一刀不曾落下。死了,也许能换她一滴泪,伤了,她也许会帮他处理包扎,毕竟是姜云沧伤的人,她关心这个兄长,自然会帮着善后。
  方才他看得很仔细,她看姜云沧的眼神始终都是明净纯粹的,动了古怪心思的,只有姜云沧一个。
  “意意,回来吧,我很想你,回来吧,求你。”脑子里太乱,曾经朝堂上舌辩无敌的沉浮消失了,眼前的男人惶恐卑微,只是语无伦次,胡乱说着想到的每一句话,“你种的菊花,还有果树,石榴、樱桃、山桃,菊花我救回来了几棵,有的没救回来,石榴树还在救,樱桃树花匠说应该能救活,帕子还放在家里,我带回来给你好不好?那是给你的,你别不要,求你,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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