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他,若是能学会十中之五,若是一朝参军,那成将拜相便指日可待,但若是你一朝误入歧途,我定会亲手解决了你。”
裴渊劝解的话愈发的重,甚至连性命都在下注。
李宴却是毫不畏惧,他仰着头,说着独属于小少年的意气风发:“不必您处决我,待我长大定会去前线保家卫国,为国征战。”
裴渊笑着应道:“那我定会在京城好好宴请你。”
安安捧着与她小手一般大的玉佩,看着裴渊与李宴的互动,他身上由内而散发出的上位者气息使她不由自主的刻在了脑海中。
她想起阿娘说他是比县令还大的官,那坏爹爹可能是个大好的县令吧。
村中的男人们和孩童中总是嘲笑着李宴的梦想,对于小小的窑家村来说,天大地大都没有种田大。
李宴的鸿鹄之志在他们的眼中却是分外的可笑,更何况是一个小屁孩的梦想,更不会放在他们的心上。
当明枝被裴渊拎著书桌前,看着面前的文房四宝,竟是如同在沙漠中行了许久的旅人般,如饥似渴地看着面前的物什。
刚触碰到小兔子模样的镇纸,便猛然收了回去,她克制了自己的想法,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上许多的裴渊。
裴渊见她这般谨慎,便知明枝教得甚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他想尽管这个丫头不是他的女儿,若是明枝能与他一同回去,便是封个公主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裴渊便拿起狼毫笔,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写下了千字文的大字,一笔一划皆是楷书,但其中的风骨却是分外的潇洒。
安安看着裴渊笔走龙蛇的笔迹,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羡慕之意。但之后裴渊拿出她怀中书册,给她解惑以及讲解却是分外独到,不仅用浅显易懂的例子给她讲解清楚,甚至还会引导她从其他的地方思考。
安安便如同锦帕一般,不停地吸收着裴渊传授给她的知识,心中对他的仰慕之情便愈发的浓厚。
裴渊一向讨厌孩童,甚至觉得他们不仅吵闹还甚至愚笨,却没想到安安却是惊人的聪慧,他讲解的东西皆是在他七、八岁时才悟到的。
若是安安为男儿,待她年满十五时,连中三元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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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马上就要吞噬到橘色的彩霞时,便到了日常需要下学的时间。
安安和李宴被文舒送到窑家村村口的时候,她看着裴渊站立在远处的身影,却是淡淡的遗憾,她甚至还想再听他多讲讲。
圆溜溜的眼睛中流出的不舍如同小勾子般。
但情绪总是外放的李宴,却是揪着文舒的衣角,小声地说道:“师父,你明天定要等我,万万不可搬家,我好欢喜!”
他觉得甚至瘦弱的文舒如同一个宝藏一般,不仅剑术,□□皆是上乘,就连兵法也略懂一二,他揣着文舒送给他的兵书,仿若护着珍宝一般。
“安安!”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因着夜色已然降落了下来,但他们却是知晓便是明枝在唤。
文舒松开他们的手,便冲着反方向离去,而裴渊的身影早已消失。
此时却裴渊的留念之情却被阿娘的声音给驱散了。
看着阿娘穿着一袭粗布衣裳,就连发簪也是从她有记忆起,便戴着她的发丝间。
安安此时却是觉得自己背叛了阿娘,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一瞬间便充盈了泪花,跑到了她的怀中,蹭着她发丝间的茉莉香,眼泪却是悄悄地落下。
明枝却以为小丫头在学堂受了委屈,便安抚道:“怎得今日这般难过,可是在学堂受欺负了?”
李宴牵着明枝的手,高声说道:“明姨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妹妹受伤的!”
明枝嘴角浅笑着,抚着李宴的头顶,应道:“走吧,今日我买了只鸡,你端回去一碗和你爹一同分食。”
两个孩子在听到今日吃鸡之后,安安连难过都顾不上了,硬是要从明枝的怀中下来,两个小童牵着手便往家跑。
明枝看着两人小人的情绪如同山中的晴雨般,竟是说变就变,笑着喊道:“你们慢些。”
安安一向好学,总是把学堂未学会的东西拿回来询问她一番,但她虽是在舒太妃的云翠宫该学的物什都学了许多,但说文解字,读懂文义却是差了许多。
若是一朝见着顾奕然,她还会拿着文章询问一番,但今日这个小人竟是乖乖地早早上床。
小小年纪便学会地皱眉,今日却是难以抑制地开心,她披着床单,在床上玩耍。
拿着湿润的绢巾给安安擦拭着脸颊,明枝问道:“娘的女夫子,今日不看书了吗?”
安安抿着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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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枝觉得安安变了,就连李宴好像也变了。
因着夫子对女子分外苛刻,安安在清晨总是不愿进学,需要哄上许久才可以,但今日却是一唤便起,甚至连嘴角的饭粒都没有擦净便着急地往外走。
而李宴也早早地来到她们的家门前,唤着安安,甚至都不需要她去送,两个小人儿便着急地跑走了。
明枝猜想,大抵是被先生训斥了,明日约莫便会一如既往。
但之后的一周,两人竟是出奇的一致,莫说是赖床,甚至还会早起进学。
就在明枝缝补着安安的小衣裳时,却从其中的兜兜中发现了一个一个由废纸叠成的纸鹤。
明枝笑着暗念道:“这小丫头竟是学会了这小玩意儿。”
在触摸着这张纸的质感时,明枝的神经瞬间紧绷,甚至连手指都在发抖。
方才轻松愉悦的情绪却是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专供宫中贵人的松香纸,一张千金,怎会在安安的衣裳中出现。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人。
明枝颤抖着拆开那个使得她胆颤的纸鹤,甚至在拆开的时候,都失手掉落了好几次。
纸张展开在她的面前的时候,上面一笔一划分外熟悉的楷体字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果然是裴渊。
这纸分外巧妙,不仅有着裴渊的字体,下面稚嫩的笔画却是明显能看到安安已然学到了裴渊字体中的风骨。
她的后背瞬间生出了许多的冷汗,攥着纸便朝着安安学堂方向的走。
刚刚行至李家村,便看到了安安学堂小伙伴,竟是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耍。
她慌张地问道:“你们怎么没有进学?”
小童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先生被抓进大牢了。”
明枝心底的慌张便有多了几分,裴渊究竟想干什么?原本他们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官道,他突然的出现已然打破了她平稳宁静的生活。
莫不是安安被发现是他的女儿了吧?难不成他想掳安安回京城?
想到此处的明枝感觉自己的头隐隐胀痛,甚至眼前已是一片眩晕,她强撑着精神问道:“你们可见我家安安?”
小童们自幼便在村中玩耍,莫说是村中新来的人家,便是后山有几只新下的小兽,他们都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曾经被明枝送过梨子糕的男孩,便拎着她行至了一处褐色大门前。
“姨姨,就是这里,我早晨才看到华安和李宴进去了。”
说完,小童便离去了。
在知道孩子的去处后,明枝的心头的怒火已然烧至了头顶,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拍打着大门,似是要把气全出到大门上一般。
而内里的人却姗姗来迟。
明枝看着褐色的大门在面前逐渐打开,文舒诧异地面容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冷冽地眼中满是寒意,带着怒气的嗓音说道:“安安可是在你们这里。”
文舒正欲说些什么,但明枝已然没有了继续与他纠葛的心情。
她冲进院落中,却是看到了此处的与众不同,狭小的院落中摆满了缩小版的兵器,甚至在枣树下还有一个新制的秋千。
才将将行了几步,眼前的一幕却是使得明枝心中的空虚便多了几分。
大开着窗柩前的窗户中,裴渊身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头戴银质的发簪,身前坐着的安安一袭绯色的小衣裙,在他低沉柔和的嗓音中,频频点头。
裴渊半环抱着安安,握着她的小手,似是在写着什么诗句。
因着明枝的距离他们的位置较远,他们周身的宁静甚至平和却是半分都未打扰,也许是天生的父女之情,一向冷清的裴渊竟是愿意教导安安。
明枝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但她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快步行至了他们面前,猝不及防地抱着安安便要离去,甚至连一丝话语都不愿与裴渊讲。
裴渊在明枝敲门时便猜到了她已然知晓,但却没想到她仍是一般狠心。
他行至她们面前,拦住了明枝的去路,沉声说道:“瞒你并非我的本意,我们可否沉下心来谈一谈。我已经派人去寻苏达莱了,安安的嗓子若是有救,你可愿与我回京。”
明枝泪眼婆娑地看着裴渊的眼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在围猎那日,裴渊放弃她的神情。
此时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心底满是裴渊要抢走她的孩子。
啪--
明枝秉着呼吸,在众人惊讶地眼神中抬手便扇了裴渊一巴掌,哽咽地说道:“别再撒谎了,你以为骗了我一次还能再骗第二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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