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经道:“大小姐去老夫人那里了,过一会儿才会来。方司马愿意的话,就在这等会儿吧。”
方翼点点头。
“那我先去理事了,请自便。”季经施过礼,就走了。
方翼目送他离开,慢慢回到屋中。
这黄大夫脾气古怪,不喜欢人多,此刻仆从全都守在外头,屋里只有他和一个药童。
方翼目光闪了闪,上前问道:“黄大夫,大人真的没有别的病吗?”
第8章 虫尸
黄大夫奇怪地看着他:“你觉得应该有什么病?”
方翼顿了顿,道:“晚生只是费解,去请您的时候,大人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哦,这个啊!”黄大夫说,“老夫刚才说了,可能是庸医看错了。”
方翼不死心:“脉相上也看不出来?大人先前瘦成那样,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不像没事的样子。”
“这谁知道?我又没看到。”黄大夫极不负责任地说。
方翼无言以对。
“不过……”黄大夫又说了两个字。
方翼一下子提起了心:“什么?”
黄大夫摸着胡须,沉思道:“老夫见到徐大人,感觉他精血亏空严重,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啃了。”
“那东西呢?”
“没找到啊!”黄大夫挥挥手,“管他呢,反正老夫没见到,只对自己见到的负责。”
“……”
外头有人问:“黄大夫,给您找了两件换洗衣裳,您来试试合适吗?”
“你们办事还挺快。”黄大夫喜滋滋,“行,老夫马上去试。”
他看着方翼:“你……”
方翼道:“晚生在这等着。”
“行。”黄大夫不疑有他,对药童道,“三七,这里你守好了。”
“知道了,师父。”
黄大夫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方翼和药童两人。
药童向他施了一礼,便拿了个药钵,坐在病床前慢慢碾着。
方翼回了个笑,收回目光,看向另一边。
不能接近病床,他没法找蛊虫的下落,只能细想黄大夫刚才的话。
精血被什么东西啃了,符合蛊虫吸食精元的特性。可大人现在脸上出现了血色,是蛊虫没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那苗人明明说过,除非宿主死去,否则蛊虫就如同附骨之疽,绝对不会消失的。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瞧见茶桌上放着几件衣物,上面红斑点点,似乎是血迹。
方翼心中一动,走过去。
这好像是先前吐了血的贴身衣物,都已经两天了,为什么还放在这?
季经管家甚严,绝对不会允许下仆这样偷懒,那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方翼看了眼药童,见他只盯着病床,就慢慢翻看起来。
该不会蛊虫阴差阳错被吐出来了吧?
翻着翻着,好像看到衣领间夹着一颗米粒样的事物,他心中一跳,正想仔细看清楚……
门忽然开了。
徐吟惊讶地看着他:“方司马,你在啊!”
方翼垂着手,神情自若地向她点头:“三小姐,我来看大人。”
“哦。”徐吟漫不经心应了声,踏进门来,“黄大夫呢?”
“去试衣服了。”
徐吟没说什么,扫向他身边的茶桌。
方翼很自然地问:“这不是大人穿过的吗?为何放在这里?”
“是黄大夫要的。说是看看父亲那晚呕的血有没有异常。”徐吟说完,转头问药童,“查出来了吗?”
药童起身施了礼,答道:“师父还没有看。”
“哦。”徐吟像是对这件事没兴趣了,过去看父亲。
方翼问:“三小姐,大小姐不来吗?”
徐吟抽空回了他一句:“姐姐今天陪祖母用饭。”
“这样啊……”方翼停顿了一下,说,“那我先告辞了。”
徐吟无所谓地摆摆手。
方翼便拱了拱手,退出了屋子。
原本在看药童碾药的徐吟,慢慢直起身,看着他走出去,目光幽冷。
方翼的背影消失,季经和黄大夫走了进来。
“三小姐。”
徐吟向他们扬了扬下巴:“查一下吧。”
黄大夫翻了翻,说:“没了。”
药童放下药钵,禀道:“师父,他停在那好久了,我没敢回头。”
季经眉头紧皱,嘴唇抿紧,好一会儿才道:“三小姐,真是他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徐吟淡淡道,“眼见为实。”
“可是……”季经实在不能接受,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来。
徐吟轻轻道:“季总管,你想一想,要是父亲醒不过来,谁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季经沉默许久。
倘若前晚大人真的走了,那么他以后就奉小姐为主了。依大人的意思,大小姐八成会招方翼为婿,到那时,他就会成为刺史府的新主人。
“太着急了啊……”季经喃喃道。
大人还在壮年,将来必能更进一步。方翼自己也很年轻,二十出头何必争着掌权?何况,他和大小姐连婚约都没定下,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季经想不通。何况……
“大人对他恩重如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就是恩太重了吧。”徐吟道,“时时刻刻被人提醒,一直欠着债的感觉可不好受。”
“若是如此,也太狼心狗肺了!”季经狠狠捶了下桌。
徐吟神情更加淡漠。这算什么?跟后来做的事比起来,下毒算什么?他还能做出更加狼心狗肺的事。
季经抹了把脸,问:“三小姐,怎么处置他?”
徐吟没回答,瞥了眼黄大夫。
黄大夫刚把蛊虫倒出来端详,接收到她的目光,哈哈一笑:“老夫就是个大夫,你们府里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然后把他们往外赶:“你们要议事出去说,这里只治病。”
看,他这么上道,可千万别灭他的口。
徐吟不由笑了下,施过礼,便出去了。
……
方翼直接回了家。
连母亲过来问话,他都顾不上,把自己关进屋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手。
手心躺着只白色的虫子,已经成了干尸。
虫子太小,他仔细看了许久,都没分辨出是不是金蚕蛊。因为他喂的时候,还是一只虫卵。
金蚕蛊,顾名思义,应该是一只金色蚕虫样的蛊,这确实像蚕虫的样子,不是金色应该是刚孵化不久,还没长成的缘故。
方翼想了半天,最后将这只虫尸放进一个笔盒里。
黄大夫从头到尾没发现蛊虫,刺史府里也没人识得它,看来就是徐焕运气好,恰巧将之吐出来,才保住了性命。
他冷笑一声。那个苗人吹什么牛?明明能吐出来,却说什么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第9章 找人
徐吟回曲水阁等了一会儿,徐思回来了。
她取笑道:“陪祖母用饭就这么可怕?瞧你忙不迭跑了。”
徐吟闷闷道:“祖母就爱吃那老三样,我可吃不下去。”
徐思失笑,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那你想吃什么?这叫人给你做去。”
“不用了,我想出去吃。”
徐思点点头:“你是很久没出去了,那就出去散散心吧。要姐姐陪你吗?”
徐吟却道:“我们一起出去,太显眼了。”
徐思顺了她的意:“好,那你把人带好了,不许甩开他们,也不能惹祸。”
“知道了。”
听说要出去,小满兴奋极了:“小姐,我们好久没出门了。”
徐吟弹了弹她的脑门:“别高兴得太早,我们不是出去玩的。”
“啊?”小满呆了呆,不是去吃饭吗?那怎么不是玩?
徐吟没解释,挑了件不起眼的衣裳换上,戴上幂篱,从侧门出去。
“小姐,去明德楼吗?”车夫问。
“不,去城南。”
车夫有些诧异,但什么也没问,只应了一声是。
南源最繁荣的是靠近刺史府的城东,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在这里置的宅。城南相对偏僻,住的都是匠人和做小买卖的,鱼龙混杂,有些说不清来历。
徐吟撩起窗帘,一边看街景,一边回忆。
过了南门大街,她出声:“往左拐,第一条巷子路口停下。”
车夫依言驶过去,勒停马车。
“小姐,这是什么地方?”小满好奇地东张西望。
徐吟没回答,转头吩咐跟车的仆妇:“我进去逛逛,你们在这等着。”
仆妇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大小姐吩咐了,一定要跟紧三小姐。”
徐吟说:“你们看,这条巷子就这么长,一眼能看到尾,我进哪家店,你们清清楚楚,要是我惹了事,马上就能赶来了。”
小满帮腔:“就是就是,还有我跟着呢!”
两个仆妇看都不看她。就是她跟着才不放心,每回小姐惹事,她只会助威鼓劲。
徐吟没奈何,只得说道:“那你们跟远一点,别让人看出我们是一起的。”
仆妇这才应了:“是,三小姐。”
徐吟转身进入小巷。
这真是一条小巷,最多只能容一辆车进出,两边店面矮小,里头黑乎乎的,不知道卖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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