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蹇泽看向放在御书房内的大宁疆域图:“公主若要去锦州,有八成的可能,要从兖州走,取道豫州,再南下,这条路上,只要微臣多安排人手,即使展萧不同我们联系,那微臣的人也有九成把握,能看到他。”
“你不是说,这个展萧躲藏起来无人能找到吗?”
“躲藏起来自然是这样,但他带着公主,又是要行路,这就不叫‘躲藏’。”
李炎想想也是,那李忘舒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如今只怕被展萧骗得团团转。到时不管是兖州还是豫州,只要出现他们的踪影,那就好说。
“你还是交代下去,莫要轻举妄动。如今只有福微知道帝令在何处,还是同朕之前所说,能让她领着我们找到帝令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把人抓回来。”
“圣上放心,微臣明白。”律蹇泽躬身行礼。
窗外一道惊雷闪过,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
*
“明日兴许要下雨,殿下记得拿着把伞。”展萧站在破窗边,看着外头晦暗天色。
“你还会观天相?”李忘舒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
油纸伞在金田县这样的小地方,算是贵重东西,只有家里有些家底的人才能用得上,这是特地买来给李忘舒用,用以吸引那些流氓混混的。
他们今日从金田县的西头走到东头,再走不远,走到金田县的东边边缘,就是小溪的家。
也正如这小姑娘今日所说,这条路上果然有不少神色不太对劲的流民。他们几人聚作一堆,当地的百姓避之不及。
这处破屋是展萧找了许久,向一户当地人家“借”来的,幸好金田县没有银庄,却有当铺,他偷偷当了一件李忘舒之前给的首饰,手头才宽裕许多。
否则今日,他们只怕真要成了流民。展萧自己倒是好说,他只担心李忘舒的安全。
“出门在外,总要懂一点。”展萧看着窗外,应了一声。
李忘舒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太累,早早睡下的小溪:“你今日找到那条路,真的能到小溪家吗?”
“放心,肯定能到,倒是你……”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等着你说的时辰再出门。反正本来也要引那些人出手,若他们不为所动,我倒不好调查了。”
“当真要冒险吗?”
“你不是说会送我安然到锦州吗?那我算冒什么险?”
她说出这话时倒是很轻松,一点都不像马上要过一个生死难关。
展萧还是不很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冒险去救人,但他后来倒是自己想通了。
他要得到李忘舒的信任,就要先信李忘舒,她要做什么,就帮她做,这样她才有可能将帝令的事情告知于他。
李忘舒不知道他心里还拐了这么多道弯,看他神情严肃,便拍了他一下:“你不会要失信于我吧?”
展萧看向她,有点意外她竟然会在他面前真的放松下来:“我……我不会。”
“要是果真不会就好了……”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展萧问。
可他其实听见了,不只听见,他的心还猛地跳了一下,就好像被人给看穿了一般。
“没什么,不过我好像真的病了。”
“病了?”
李忘舒抬手挠了挠胳膊:“在并州的时候你说我起了疹子,不方便见人,我现在倒是真起了疹子。呀!”
李忘舒突然抬手捂住嘴:“我不会过了病气给你和小溪吧?”
“什么疹子,让我瞧瞧。”展萧神情一凛,帝令下落未明,李忘舒可不能现在就死。
“你干什么……”他过来拉她胳膊,李忘舒本能便要躲开。
奈何展萧的力气可比她大得多,两下便被人扯了过去,将袖子撸了起来。
“展萧,你这样于礼不合!”
“礼重要还是命重要?”他低头看向李忘舒的胳膊。
一截小臂玉藕一般,可这会上头却有星星点点几个红疹子。
“疼吗?”
“没听说你还是郎中呀。”
“身上可有这些?”展萧又问。
李忘舒忙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就带着帝令秘密一起死,到时候你也活不成。”
“殿下不该拿帝令威胁微臣,微臣又不要帝令。”
李忘舒微顿,她这句话实是借机试探,展萧的应对倒是没有不妥,难道他立誓真的没有问题,是她经了舒家的事情想多了吗?
“瞧着像是穿不惯这样的麻布衣裳。”
“什么意思?”
“殿下在宫里,应该是绫罗绸缎,量体裁衣吧?”
李忘舒点头:“我虽然不得父皇喜欢,但皇后娘娘为了贤良的名声,倒不会太亏待我。虽不如福乐妹妹穿的衣服多、漂亮,但摸着应该也都是好料子。”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绛色布衣:“这样的衣服,若非你买来,我见都没见过。”
“这就对了,麻布粗糙,殿下的身体兴许受不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哪有那么多说法?只要不是生病了就行。我既然决定逃,自然也想到兴许会有这样的问题。”
见他忽然弯唇笑了一下,李忘舒不解:“你笑什么?”
“离开永安那日,殿下还不爱坐在地上,还得微臣做把‘椅子’,如今倒是不嫌弃粗布葛衣、荆钗布裙了。”
李忘舒倒让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她将视线偏到一边去:“你不是不爱说话吗,怎么还油嘴滑舌起来。”
见她转往小溪那边去了,展萧也没再接着说下去。
他瞧着李忘舒走到小溪身边坐下,不知怎么,竟从这破草屋里一隅“风景”,瞧出了“温馨”二字来。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假如他不在鉴察司,不需要给皇室卖命,会不会也像那些市井百姓一样,娶妻生子、柴米油盐。
可他又转念一想,若是不在鉴察司,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莫说娶妻生子,只怕连个坟茔都难有,最后不过乱葬岗上,野狗分食。
*
“殿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去呀?”
承乐宫内,缀玉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这场雨来得急,却不像是一会要停的样子,如今外头都已起了水雾,这样的大雨,便是打着伞,身上也要淋湿了。
李霁娴却是换好了一身宫女衣裳,又要将斗笠蓑衣往自己身上穿。
“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去。这可是那方靖扬第一次传消息来,说他知道了长姐在何处,我若这次不去,就是失信于他,恐怕他日后就不告诉我了。”
缀玉不解:“可殿下在宫里,也帮不上福微殿下的忙啊。”
“你懂什么。”李霁娴将那斗笠戴在头上,“长姐此行,父皇与西岐人大怒,一路上肯定要对他们围追堵截。我若知道他们到了哪,便能在宫中策应,不管是劝说父皇,还是请托相熟的人帮助,总好过他们势单力孤。就像当初帮长姐收买那侍卫一样,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
缀玉听得似懂非懂,却总觉得自家公主这想法有些太天真。
那圣上与西岐人斗法,她们这些女子难道还真能有作用吗?
“缀玉,你将我那些银票拿出来,从里头找一百两……还是二百两吧,我给那方靖扬带去,我这诚意给够了,不信他不帮我。”
“殿下,上回将银票都给了那个侍卫,哪还有更多银子呀。”缀玉小声道。
李霁娴动作顿了一下,方想起来自己怕长姐逃不走,刻意多给那禁军侍卫塞了好些银子,如今倒是捉襟见肘了。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是一片漆黑,雨又大,再耽搁恐怕真赶不到了,若要碰到巡逻的禁军,也容易又生事端。
“那先欠着方靖扬吧。”她低语了一句,便似没见那倾盆大雨一般,冲进雨幕里了。
方靖扬倒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然真的会来。
若不是玉华门外,歪脖子树东边还有废弃的回廊,他们二人恐怕要被这大雨浇成落汤鸡。
“你看看你这从头到脚,哪像个公主。”方靖扬上下打量李霁娴已然湿透了的裙子,露出嫌弃的眼神。
李霁娴轻哼一声:“我像不像公主,与你何干?你先说得到什么消息了,我长姐去了哪?”
方靖扬伸出一只手来:“东西呢?”
“什么东西?”
“银子呀。”方靖扬提灯起来,照照李霁娴的脸,“不是公主答应我,只要我给消息,就给我银子吗?”
李霁娴撇开视线:“今日雨大,我没拿,先欠着,等之后一并给你。”
“殿下,你拿我方靖扬当猴耍呢?”
“放肆,本宫岂会骗你。”李霁娴平日里听话,但摆起公主架子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方靖扬摸摸鼻子,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该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于是道:“那你写个欠条,我就把福微公主在哪告诉你。”
李霁娴眼睛一下亮起来:“你真的知道长姐在哪?”
方靖扬笑笑:“我是谁?我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托人带消息,请公主出来一见?”
“那长姐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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