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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重生] (花月鹄)


  霍睿言一看信封上的字迹与暗号,瞳仁微扩。
  信封上写着“言兄”,为霍睿言出门在外的假姓氏;角落仅署有一“平”字,写得有气无力,勉强还能辨别是孙一平所书;真正显示出此信件重要及机密程度的,则是右上方涂抹的一个有缺口的圈。
  这是霍家人的密件的标记。收到此类信件,八仙楼掌柜不敢怠慢,本想直接送到府上,又恐霍睿言公务繁忙,只得先派个店小二问情况。
  霍睿言没再理会掌柜絮絮叨叨讲述心路历程,压抑狂乱心跳,连忙撕开封缄。
  掌柜识趣退到门边,见霍睿言满脸惊喜逐渐转为惶惑,继而整个人懵了。
  “二公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还得研究研究。”霍睿言示意他出去忙活。
  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对着灯照来照去,又反复看了封口,他挠了挠耳后根,百思不解。
  信中写的是——蔡兄,别后数月,特来信告知,合浦珠在京销路好,利润大,请为我多定十斛。令兄所提要求无妨,我七月南下,钱银必定交割清楚,一万个放心。日来事冗,恕不多叙。管老三字。
  合浦珠?南下?什么意思?这个蔡兄和管老三又是什么鬼?
  孙一平为何给他捎一封风马牛不相及、狗屁不通的信!
  霍睿言顺着念、倒着念、藏头念、跳着念、逆光念……全然摸不着头脑。
  细辨这字,并非孙一平所写,歪歪扭扭,却极其认真,不像开玩笑。
  若非孙一平另有深意,那么……是有人存心或不小心把信对调了?
  霍睿言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冲向头脑。不论何种情况,都大大的不妙!
  他当机立断,把掌柜叫进来,细细问过送信之人的特征、去向,寻根溯源;转而吩咐随从,派人快马加鞭南行,拦截从京城去往广西方向的旅人。
  霍睿言安排妥当,没来得及吃饭,回府换了身简朴衣裳,改骑棕黄色马匹,戴上顶笠帽,遮挡面容,低调出城。
  一路向西,暗中问村镇乡民,皆未见过疑似孙一平的陌生人。
  他百般煎熬,了望延绵至天际的夏日山林,惆怅难言。
  孙一平究竟如何了?
  霍睿言呆望落日,暗自祈求,唯愿他无灾无难,平安归来。
  …………
  孤月如钩,融于深浓夜色中,以淡弱柔光倾斜在宫阙的檐角上。
  康和宫小书房内,宋鸣珂以手支额,独坐案前,摆弄着霍睿言前年为她雕刻的一对相互依偎的羊脂白玉猫。
  小猫闭目安睡于在大猫身上,温馨美满,生动有趣,没来由使她记起,去年秋日拔禊回京时,她和二表哥同坐一辆马车,不知怎的,竟靠着他睡着了。
  中途醒后,她贪恋温柔,闭目偷笑装睡,就这样一路占据了他的肩膀、臂弯与胸膛,偷藏了他的心跳与气息。
  无论是以“宋显琛”的身份,还是“晏晏”本人,她都和他紧密相依过。
  以前,她不住告诫自己,他只不过将自己当成了表弟。
  如今,她似乎无法单纯把他视为表兄。
  必须承认,多日不见,她也会想念他,很想。
  必须承认,她会为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
  觉察他今日郁郁寡欢,半点口风也没透露,她几乎没再展露笑容。
  说好不会陷进去,但有些事,哪怕她暂且坐在龙椅上,为天下之主,掌控万民,亦无从把控自己的心。
  拿出他呈献给她的泥土,她依然能清楚记得,他那会儿逐一介绍,如数家珍,眼眸清溪反射阳光,笑着对她说——这可是,陛下的江山。
  大抵早在那一刻起,心为他停止跳动,又为他狂跳不息。
  只是她在情感方面一如既往的迟钝,心动的份量再重,她都无所觉察。
  由他亲手打造的木匣,以及各地搜集而来的泥土,在过去两年间,一同沐浴着京城皇宫内的日月精华,和他亲手刻的闲章,已成为她最珍视的礼物。
  她一直想着,就算恢复身份,这些宝贝只会全数归她,绝不让给哥哥……
  想起宋显琛,她心底漾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无疑,兄长一声不吭从垂拱殿后离开,已教她不能理解;之后的两日,他躲在昭云宫发呆,也不与旁人交流,后仓促回了北山小院。
  宋鸣珂原想多留他几日,让他继续熟悉政务,她趁机打扮打扮,哪怕只在宫里转悠也好啊!
  谁料他突然闹了情绪!
  再这么下去,哥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扛回属于他的大任?
  宋鸣珂幽然叹了一口气,把玩的一对玉猫,放下,拿起,放下,又拿起……
  近日有关宋显扬、赵国公和赵太妃的麻烦事算是翻篇了,可北境战事、兄长反复的心思与病情、舒窈莫名其妙爱上了她……一一困扰着她。
  还有,对二表哥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相比之下,宋鸣珂认为,与霍睿言之间的小小悸动,反而最容易解决。
  虽然,在昨夜梦回时分,她迷迷糊糊中幻想,如若一两年内,她重获长公主的身份,而他依旧孑然一身,她便……唔……
  可是她从来没忘记过,大表哥说,二表哥有心上人;他也亲口承认,在他心里,那位小娘子无人能及;而秦澍亲目所见,那人成熟妖媚、玲珑浮凸……
  宋鸣珂念及往昔所闻,心底隐隐作痛,所有悄然积攒的念想,不经意化作唇畔的黯然一笑。
  兄长一日未康复,江山社稷成了她的首要重任。
  她理当放下对二表哥的绮念,退回到兄妹情份,默默祝福,而非占有。
  只要他乐意,她早些为他赐婚也好。
  愿他一生平安喜乐,福泽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想二表哥,可他不陪我吃饭!
  二表哥:啊啊啊啊啊!孙一平哪儿去了?好捉急!
  吃瓜群众:这大概是男主追妻修罗场的原因之一?


第七十章 ...
  北山路窄,马车与卫队穿行于道上,惊起鸟雀旋飞,更显山林清静。
  因天气渐热,马车门窗敞开,剪兰与缝菊分别手执团扇与汗巾,频繁为宋鸣珂扇风拭汗,却抚不平她紧皱的愁眉。
  这一番出行,纯属心血来潮。
  宋鸣珂思前想后,终究对兄长波动的情绪放不下心。
  还差数月,他们便调换身份满第四个年头了,长久的分离与心态的扭曲,导致兄妹间的情谊远不如以前亲密。
  恰逢太后谢氏在宫中准备端五祭典,宋鸣珂借机绕过母亲,自行前来探望宋显琛。
  是时候,好好聊一聊。
  抵达那座雅致庭院,宋鸣珂由两名宫人搀扶下了马车,抬目睨向古朴高阶,只见裁梅面带惊愧,仓促迎候。
  “不知陛下大驾光临,长公主她……卧病在床,未能远迎,恳请陛下恕罪。”
  她原为昭云宫宫人之首,一贯镇定优雅、处变不惊,眼下不寻常的态度着实罕见。
  宋鸣珂微感不悦,留秦澍等侍卫原地待命,自己则带了余桐、剪兰和缝菊入内。
  庭院内比起前段时间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瞧外观并非观赏花木。宋鸣珂略知一二,料想此为宋显琛闲来无事栽种的草药。
  忆及栽花种草,她免不了记起被她赶至广西北海的宋显扬。
  如今的二哥,大概正一边等待饶蔓如腹中的孩子降生,一边种植花木,一边诅咒她这个“三弟”吧?
  就如她前世北行远嫁路上诅咒他一般。
  一阵山风席卷而来,宋鸣珂陡然回神,细嗅风中竟混杂了芳草气息和烈酒香气!
  她杏眸微微眯眼,残留的得意之情转为狐疑,遂加快步伐,穿过石径。
  循着酒味踏入前厅,内里无烛无火,地上、几案上东歪西倒了数个空酒瓶,纫竹跪在一侧急忙收拾,嘴里念叨:“哎呀!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宋显琛斜斜躺卧在竹榻上,仅穿了一身素白单衣,头发随意披散,脸色潮红,因脂粉抹一半落一半,雌雄难辨。
  他干瘦的手指抓住一白瓷碗,转目望向门口的妹妹,迷离眸光在狭长眼缝里如荡漾着隐约的笑意。
  “来……了?”
  他说话依旧缓慢,嗓音浑浊沙哑,薄唇喷涌出甘冽酒意,令宋鸣珂既暴怒又心疼。
  元礼千叮万嘱过,特制药丸需以烈酒浸泡服用,但宋显琛平日绝不能沾辛辣和烈酒,否则会加重他体内的毒性,极有可能导致病情回到原点。
  因而院子里备有上等佳酿,数年来只作佐药,而非饮用酒。
  而宋鸣珂今日突击而来,竟撞见兄长在豪饮!
  他不要命了?
  这就是裁梅说的“卧病在床”?
  她冷冷盯着裁梅半晌,又瞪了爬来请安的纫竹一眼,怒极之际,嗓音反倒平静得不起波澜,“你们平时也这般伺候?”
  裁梅与纫竹满脸惶恐,伏跪在地,泣道:“陛下!奴婢们拦不住啊!”
  宋鸣珂勃然大怒,恨不得命人将她俩拖出去杖责。
  直视裁梅泪流满面的秀容,今生主仆鲜少相伴,但前世裁梅为她挡刀而死的场景,隔了三年有余,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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