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凌薇来时气,走时更气。走到郑昶跟前时,恨不过狠狠一脚踹过去,直把郑昶踹翻在地。
郑昶被踹不敢吭声,却把这账又记在郑蔚头上。
他想那日郑蔚将胡珊兰护在身后,今日又与胡珊兰那样亲近,可见是动了情肠的。他若对胡珊兰无意,这女人得手也欠了些意思,可若郑蔚喜欢,那他就越发势在必得了!
胡珊兰回去的时候,采薇正在院子里与阿瓜哭诉。阿瓜见她们主仆进来,立刻局促起身,采薇见状冷了脸色,扫了阿瓜一眼就走了。
冬儿冷笑两声,转身就进了东厢。
这几日胡珊兰主仆照应他和主子,阿瓜心里也不是没想过什么。
胡珊兰神色淡然,阿瓜期期艾艾过去:
“姑,姑娘,对不住。”
胡珊兰笑了笑:
“你这话古怪,你又没做什么。”
“实在,实在是这档口,太太对爷从不手软,这时候叫你来伺候也,显然居心不良。尤其第二天在书院,二爷就陷害我们爷,害的爷被夫子罚在静室面壁一夜。”
原来他没回来,是在受罚。
“后来的事,接二连三,我,我……”
阿瓜想起他赞采薇绣的墨梅的时候,胡珊兰主仆进来,她就断了自己的话头。后来才得知,那墨梅根本就不是她绣的。可他夸赞的时候,采薇虽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这叫他与郑蔚都以为,墨梅是她绣的。毕竟前一天是她把衣裳拿走的。
谁知她拿走衣裳,却是胡珊兰洗的,胡珊兰绣的。
阿瓜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可到底这么些年与主子相依为命,交情不浅。
“姑娘,采薇她,没什么坏心思,您别忘心里去。”
阿瓜苍白的替采薇解释,胡珊兰的笑容转冷:
“她没坏心思,那就是我有坏心思了。”
阿瓜连连摆手: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病还没好透呢,回屋歇着吧。”
这样的话,郑蔚也说过,他们都觉着采薇心肠不坏,懂分寸,那与她不和的自己显然就是有毛病的那个了。
撵走阿瓜,胡珊兰忽然就出起神来。采薇同她作对,归根结底是因将来也要收房,所以现在就与她斗法争宠。将来郑蔚还要娶妻,这个院子里,主屋将会迎来女主子,她只能是这个院子里的其中一个女人罢了。
想郑蔚将来与其他女人亲近,竟叫胡珊兰有些难以忍受。
过了两日,春晖阁派人来叫胡珊兰,说是换季裁衣,叫她去量尺寸。
果然量尺寸的时候,芮妈妈与谢姨娘含沙射影,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好容易出来,还在院子里,冬儿就扯她袖子悄声道:
“姑娘,珠花呢?”
第九章 磋磨
胡珊兰摸鬓边,果然珠花不见了。冬儿回头看:
“进春晖阁时我瞧着还在呢,想是量尺寸时掉在屋里了,我回去找找吧。”
“别去了,也不值什么钱,别多事。”
她拉着冬儿出来了,就见崔婆子等在外头:
“姑娘,您家里来人了。”
角门外等着的是胡珊兰的大哥,胡家嫡长子胡青羽。冬儿先见礼:
“大爷。”
胡珊兰唤大哥时先瞧神色,胡青羽有几分轻松之色。
“爹让我来同你说声,咱们布庄选过头茬了,布料选送中宫,只等皇上皇后娘娘最后定夺了。”
胡珊兰喜出望外,胡青羽赞道:
“爹说都是你的功劳。”
胡珊兰问:
“二姐呢?”
胡青羽脸色就有些沉:
“总不至于受苦,但终究是任性。爹打听了,那徐大人喜欢乖巧听话的,爹头回去见徐大人时,听了不少怨怼之言,可见她任性妄为惹怒徐大人。爹原本想把她接回来,换个乖巧听话的良家女子送去,总能挽回些许,但徐大人却不许。”
要照这样说,胡瑜兰只怕是要吃些苦的。
“罢了,不提她了。爹还叫我与你说,若咱们家选上皇商,就会与大人提结亲的事,必不会叫你委屈,你安心就好。”
胡珊兰诧异,随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她与郑蔚能做正头夫妻?
但喜悦不过片刻,她忽又觉着此事不妥。
胡家眼下还仰仗郑家,哪怕选上皇商,那也是新入贵的人家,在朝毫无根基,对于郑家而言,舍个庶子能各取所需,但对郑蔚来说,却失去了妻族相助。这怎么看都像是孟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郑蔚若高中,以他才貌,不难觅一门世家高门的亲事,孟夫人只怕是想用她一个商户女,早早堵了郑蔚一条路。她悄声问胡青羽:
“大哥,此事是爹的主意,还是?”
“爹原是这样想的,与孟家结了亲家,往后两家各的好处,岂不是两全其美。刚好孟夫人也派人与爹提了这事。”
果然。
胡珊兰心一沉,她与郑蔚的事若夹缠了孟夫人的心思,就复杂多了。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快了,再一个来月就有结果了。”
也就是腊月之前。
胡青羽这会儿高兴的很,从袖中取出银票:
“这事儿拖赖六公子牵线,爹叫我带给你一千两银票,你自个儿拿着,等六公子有难处时再拿出来,雪中送炭的情分,总叫人记得深。”
胡珊兰接过银票,勉强扯了扯嘴角。
见过胡青羽后胡珊兰就有些忧心忡忡,倘或真到那一步,孟夫人迫切的要将她和郑蔚的亲事定下,而郑蔚却要将她推拒在外,只肯许以妾礼,她终归是难过的。
一路回去,已日渐西斜,才进院子,就瞧见郑蔚与采薇阿瓜正站在院子里说话。郑蔚见她回来,朝她笑了笑,采薇见郑蔚笑,转头看见胡珊兰,脸色沉了沉。
但只回头这一下,胡珊兰就看见她鬓边明晃晃的珠花。冬儿也看见了,正要问,胡珊兰拦下她。
主仆回屋,冬儿就道:
“那是姑娘的珠花。”
胡珊兰沉着脸,她的珠花掉在春晖阁,如今却戴在采薇头上。
外头说笑声很快停了,胡珊兰拿着郑蔚的衣裳去正屋,郑蔚已换好衣裳。
“爷,今儿春晖阁说是裁制秋装,叫我去量尺寸。您不在,我就拿了你往年的衣裳,叫他们照着尺寸增长二寸。”
“嗯。”
郑蔚已在书桌后坐下了,胡珊兰有些心慌。从前每每涉及采薇,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采薇可能出入春晖阁的事,她还是想叫郑蔚知道。倘或郑蔚本就知道,这就没什么了,但若他不知道,存个心总是好的。
“爷,采薇今儿戴的珠花,倒与我从前的很像。”
郑蔚闻言抬头,往她鬓边看去,依稀记起大雨那日,他从书院回来,与她困做一团时,她鬓边是戴着一朵珠花。与采薇今日戴的,一模一样。
“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她说是捡的,等会儿叫她还你。”
见他信了,胡珊兰松了口气,又壮了好半晌胆子才道:
“那珠花,我好似今日掉在春晖阁了。”
郑蔚嘴角浅淡的笑容顿时凝固,他看向胡珊兰,眼底些微的温度褪去,冷漠异常。胡珊兰心慌起来:
“爷……”
“捡了珠花,她也不知是谁的,戴也就戴了,我说过叫她还你了,你很不必这样构陷她。”
胡珊兰张口结舌,果然涉及采薇,她说什么他都不信。
二人又不欢而散,胡珊兰心想,归根结底,都还是郑蔚对她的不信任,在他心里,她始终是外人。
晚饭后采薇去春晖阁请安,采薇愤愤而来,丢下珠花就走了。冬儿气不过:
“她偷偷摸摸去春晖阁,保不齐是背主的奴才,捡了姑娘的珠花,原就该还回来,这幅神情是怎么个意思?”
“我不也出入春晖阁了?去春晖阁也说明不了什么。”
胡珊兰说着赌气的话,事实上郑蔚根本就不信采薇去过春晖阁。郑蔚也因此气上了,第二天一早上,都没理胡珊兰。但他才走,春晖阁就派人过来了。那位妈妈上下打量胡珊兰几眼,堆着假笑道:
“胡姑娘,太太请您去春晖阁说话呢。”
昨儿量尺寸的时候,孟夫人并不在。胡珊兰想孟夫人大抵还是为着那些事,眼见离会试越来越近,可郑蔚读书却是越来越用功。
胡珊兰到春晖阁时,孟夫人正在处置庶务,丫头通传后只叫她等,她就在院子里等,站了一个多时辰腿脚酸软,芮妈妈才算出来。
见过礼,孟夫人满面疲态,慈母般问了郑蔚近来境况,只说他太过辛劳,怕熬坏身子。
胡珊兰能说什么?接什么话都不对。
孟夫人瞧着,又说肩膀酸,丫头给她捏肩,她蹙眉把人撵开:
“你这手,硬的很!满屋子里,没一个捏的我舒服。我瞧着,还是胡氏的手软。”
胡珊兰看着自己的手,还没坐片刻,茶都还没上,只得起身道:
“我给太太捏捏试试?”
“这怎么好叫你来。”
孟夫人笑笑,胡珊兰垂头:
“能伺候太太是我的福分。”
孟夫人没再说话,胡珊兰就站到她身旁捏起来,孟夫人喟叹,与芮妈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