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情形骇人,周蓉也近乎疯狂,身为人母,这般情形也是着实有些可怜。她怜惜照顾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错,况且她这儿子是一国之君,逼到走投无路之时,哪怕用些奇门异术也不为怪。
因此众人看着周蓉发狂,惊骇之外,还是怜悯感慨多过愤怒。
直到那方士吐露了更多实情。
“陛下早已不好了。这些年来,太妃一直,一直用活人血炼制丹药让陛下服用,后来丹药也无用,就从陛下脉上挖洞,将活人血灌进去,陛下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这话听着实在恐怖,这种方子更是闻所未闻,更像是胡编乱造,在场众人皆是不信,但又闪电般想起郁灯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用吊诡之术害了无数无辜孩童性命。
周蓉在见到郁泉被装在箱子里的刹那已然如同被人釜底抽薪,失了大半力气,到了这一地步,她已无法辩驳,也不想辩驳。
因为证据就在眼前。
一个胆大点的臣子直接上前,推开禁军的阻拦,一把拽开了皇帝身上的衣袍。
皇帝像个泥偶,一点反应都没有,被扯开衣袍后露出的躯体上,果然除了青紫之外,还有数枚新鲜伤口,看着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但诡异的是,那些伤口看着新鲜,却已经不怎么流血,仿佛皇帝身上的血肉都已经如泥块一般凝固了,没了最基本的生机。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惊骇,谁也没看过这般诡异的景象,更何况这是出现在九五至尊身上。
周蓉将众人闪避退却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喉中连连发出呵呵冷笑。
这些年,郁泉身上越添越多、越来越难痊愈的伤口,谁看得有她多?谁有她痛?!
这些人都是伪善罢了,他们口口声声的忠君,有哪一句是真的,皇帝性命垂危,不还是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想办法?皇帝身上恐怖的伤口,就像一重又一重的阴影,日复一日地压在周蓉心上,若是能不拖着一个活死人,她又怎会甘愿这般艰难?
周蓉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仇恨地瞪向郁灯泠。
“本宫何罪之有?皇帝是天子,他的命,本就比旁人尊贵,能用血换皇帝的血,是你们的荣幸。”
“换血之术何其恐怖!这分明就是邪术……”一个大臣辩驳。
“邪术?!”周蓉痴狂地大笑两声,“你们这般眼界,懂得什么。世上真真切切有这样神奇的术法,难道本宫能因为害怕而放弃?只要能让皇帝活下去,就是有用的!”
跪在门外的医师苦涩地摇头,声音呢喃而出,不断重复,终于让所有人听见。
“可,可是,陛下早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他不进食,也不喘气,早已是个活死人!太妃用那等阴邪法子,只不过是强留一个皇帝还活着的假象而已!”
这一句倒把众人给喊醒了。
若是太妃真的是一切为了皇帝好,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洞,还一意孤行地继续?按照太医所说,陛下早已没了活人的迹象,再执着的人,也终究会放他离去,可太妃坚持了这么多年,比起母爱,这更像是……为了她自身的利益,即便皇帝这面幌子已经破得七七八八,却还拼命扯着。
想到这一层,原本站在周蓉那方的人瞬间倒戈不少。
毕竟,这群人之中还有别的亲王。周蓉没了身为皇帝的儿子,便只是个空有虚名的太妃,若是皇帝身子虚亏至此的真相早些放出来,他们身负皇族血脉,可以自然而然地继承大统,而不是被一个活死人白白耗在这里这么多年。
这个念头一生,便叫人像是眼睁睁丢了一座金山一般难受,看着周蓉的目光,也染上厌恶和恨意。
说到底,撕扯到自身利益时,每个人的姿态都像是互相撕咬的田鼠一般难看。
周蓉失了支持,薄朔雪趁此时机列出她的其它数桩罪状,周蓉听在耳中,已无挣扎之力。
她仍不觉得自己有罪,只是输了罢了。
周蓉的目光落在木箱中的郁泉身上。
他真的像一个破布娃娃,被她摆弄了这么多年。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知为何,在痛苦的不甘之外,周蓉的心底竟渐渐生出了一种轻松之感。
终于结束了。
她日复一日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死去,一点点越来也不像个活人,甚至最后不再像个完整的人。
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等薄朔雪念完罪状,周蓉要被人拖下去。
经过郁灯泠时,郁灯泠让人停了停。
她跟周蓉说:“当年,你说你照顾过我,让我报恩,将命偿还给你的儿子,我答应了。不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命不值钱,是因为当时我把你当成我的母亲,不想让你失去你的孩子,我那时觉得,你有孩子,你对他好,哪怕不是我,我也愿意。”
“但是在我答应的那瞬间,你在我心里,也再也不是母亲的位置了。”
郁灯泠说完,挥挥手,让人把周蓉带了下去,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身后的薄朔雪缓缓收紧手中力道,将她揽紧。
之后的种种忙碌,郁灯泠一概不知。
她觉得自己好似人生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那些恐怖的阴影如同潮水般,随着梦境渐渐退去,只留下一些湿痕。
而那些湿痕,也很快就会变得干燥,簇新。
现实之中,没有发生郁灯泠梦见的那书里的血流成河,但郁灯泠却觉得更加的轻松,畅快。
半个月之后,崭新的宫城一派安定。
经过薄朔雪的运作,所有臣子一同上书奏请长公主即位。
郁灯泠一直没搭理这些事,都好像没察觉到什么推拒的机会,就被薄朔雪给一锤定音,她只来得及点名要青台侯辅佐。
诸大臣对此自然也无异议,毕竟这些时日都是薄朔雪在操持。
灯宵宫是住惯了的,郁灯泠回来后依旧还住在这儿。
只是宫人几乎换了个遍,都是经过薄朔雪精挑细选。
青台侯自然还是夜夜侍寝。
因为郁灯泠恍惚了好一阵,薄朔雪前些日子只是默默陪着她,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做。
郁灯泠回过神来之时,是登基大典的前夜。
那一天分明已经将要入冬,却晴日煦暖,如同春日一般。
世人称之为小阳春,是夹杂在寒冬中的一汪暖池。
就连夜晚也是温暖如春,郁灯泠搂着薄朔雪躺着,心中忽然无比的清明。
她油然而生的一种胆气,告诉她,她再也不会忧惧,落寞,自己同自己对抗挣扎。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想要报复的仇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她身边有了薄朔雪,而是因为,薄朔雪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更坚韧,更强大,像是自带日光的植物,即便日后还会再淋雨或经受风暴,她也开始学会了自愈和在痛苦中变得强大的能力。
郁灯泠想着这些,忍不住心中感叹,叹了口气。
薄朔雪听见了,立刻依偎过来,轻轻柔柔地抚摸她的手臂,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想到什么啦,同我说说吧。”
他就像神话故事里守在孩童榻边的小神仙,每每孩童梦魇惊醒,就被哄劝着把梦中害怕的事说给他听,恐惧就自然而然地消失。
郁灯泠看着他,蹙起眉心说:“唉,也没什么,就是旧景总让我想到旧事,心中不安罢了。”
薄朔雪果然紧紧地搂住她,仿佛他是一堵最坚硬的温暖的墙,他轻轻地哼歌,不知道是什么曲调,听着像是摇篮曲。
郁灯泠露出受用的模样,蹭了蹭他,说:“还要亲亲。”
薄朔雪犹豫了一下,低头亲亲她的双唇。
郁灯泠趁机把手伸进对方的衣襟里,一旦对方忍耐不住想要挣扎逃脱,郁灯泠就从鼻子里哼哼,接着说要亲。
薄朔雪忙着安抚她,就没守住自己的城池,关键时刻,只来得及声音喑哑地申辩:“别碰——”
长公主当然不会听的,反而一寸一寸检查得仔细,好大的家伙。
薄朔雪眼尾通红,整个人忍到颤抖了,耐力终于被破开一个豁口,将不知者无畏的长公主一把捞在身下,野兽吞食般匍匐上去。
薄朔雪到疯狂边缘,仍然保有最后一丝理智,记得明天是登基大典,长公主还要盛装出席,还有许多繁复步骤,都在无数人的眼皮底下。
终究不敢做到最后,只能用别的法子代替。
郁灯泠一开始被惊到了,毕竟是从未体验过之事,于是懵懵懂懂,闭着嘴不言不语,任他冲撞,后来开始感觉不舒服了,扭着想推开他,但这时候哪里还是推得开的,郁灯泠开始有点后悔,还有点惊吓的害怕,哭哭唧唧地撒娇说“不行,撞得痛了,痛了,薄朔雪,别撞了,里裤真的要被你撞破了”。
不过她很快就通过亲身感受明白过来,她说这些只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于是只得又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趴着咬着被角,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发出了呜呜泣泣的声音,但身后的人如炙热烈阳,密密切切地蒸烤着她,还在她身上不受控制地咬出含出许多痕迹,过了许久许久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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