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世时,皇太妃就受了多年盛宠,先帝崩逝后她又贵为唯一的太妃,一直都是养尊处优,身上的气势自然很是凌人。
“薄小侯爷,你们薄家前不久刚失了一个年轻儿郎,正是因为目无尊卑、不守规矩犯了错。都已经吃过教训了,怎么骨头还这么硬呢?”
闻言,薄朔雪眉眼一凛,稍稍退后一步,噤声不语。
皇太妃这是在拿薄家威胁他。
薄朔雪想到,临出门前,叔父曾对他千叮万嘱,叫他收敛脾气,在宫中无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惹事。
收到他的信后,叔父也没有自己进宫来,而是迂回去请了皇太妃来帮忙。
那意思就是,皇太妃的态度,就代表着薄家的态度。
他若反抗皇太妃,便是在给薄家惹麻烦。
薄朔雪死死咬住牙关,抿唇不语。
见状,皇太妃又缓和了声调。
“你放心,本宫既然劝你留下,就是有相当的把握。”
“本宫会下懿旨,给你一个称号,对外便宣称你在宫中协理朝政,绝不会将灯宵殿的事情传出去,也就不会坏了你的声誉。”
薄朔雪依旧眉心紧蹙,这不仅仅是声誉的问题,而是……
“还有,本宫定会护你周全。你不必真的做泠儿的幸臣,只需顺她的心意,待在她身边哄哄她就是。她的性子,本宫最是了解,从小对什么事都只有三分热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腻了,自然会放你离开。”皇太妃补充道。
薄朔雪更加沉默。
但不论如何,皇太妃已经做下了决定,且不会轻易更改。
她对薄朔雪道:“那便这样说定了。今日起你便在宫中住下,有本宫在,不必害怕,本宫会时时关照于你。”
见薄朔雪俊俏无双的一个好儿郎,却一脸晦气,仿佛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人砸了砖头一般,皇太妃似是有几分心软,忍不住又说了些好话。
“你也不用做别的,只让她高兴便是。本宫没有骗你,在你之前,泠儿从未亲口说过喜欢什么东西,你于她而言,很是特别。”
一边说着,皇太妃一边又打量着薄朔雪,目光中有些探究的深意。
薄朔雪去而复返,走进殿中时,郁灯泠只偏头看了他一眼,就漠然移开目光。
她早就猜到了。
周蓉与薄家并不亲厚,只要她铁了心坚持,周蓉绝不会冒着跟她翻脸的风险去帮薄朔雪离开,只会选择献祭薄朔雪,来换得暂时的安稳。
说不定,还要借着薄朔雪来进一步试探控制她。
郁灯泠安详地闭上眼。
雨声滴滴答答地从窗檐滴落,有节奏的韵律十分动听。
但是郁灯泠却并不在乎好听与否,她只是在这有规律的声音中,静静地躺着。
接下来,她只要等。
等薄家什么时候忍不住。
午膳的时间到了。
一个小太监过来请薄朔雪去前厅用膳,薄朔雪点头应了。
正要出门时,恰逢两个宫女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盒从外面进来。
里面摆着各色菜式,还有粒粒分明的白嫩米饭。
每一样都摆得很精致,薄朔雪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两个宫女向他行了礼,便捧着食盒进内殿去了,甚至还撩开了门帘,似乎是端到了榻边。
薄朔雪收回目光,愤而甩袖离开。
待人如此蛮横无理,连饭都要喂到嘴边,大燕的民众真是可怜,被迫奉养着这样的长公主。
草草用完午膳,薄朔雪只是简单填了下肚子,并没有太多食欲。
刚放下清口的茶杯,正拿手巾擦着唇角,一旁的太监便束手束脚地靠近前来,弯下腰。
“侯爷用完膳后,还请到殿下那里去。”
薄朔雪动作一顿,霎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吃太快了。
他冷眼瞥向凑近的太监,原本就得天独厚的面容,带着怒气更加凛冽锐利,小太监只被看了一眼,就瑟缩地抖了起来。
薄朔雪也不愿为难一个小太监。
攥起手巾收好,起身朝衣香园走去。
郁灯泠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面朝里侧,珠帘掩映着只能看到玲珑的身形轮廓。
薄朔雪厌恶地撇开眼,自个儿在离门最近的一张书桌旁坐了下来,练字静心。
雨落了一整天,不知不觉,天色全黑了,又到了传晚膳的时辰。
还是同晌午一样,两个宫女端着食盒进来。
经过门口向他请安,薄朔雪抬眸扫了一眼。
突然薄朔雪一怔,喝住那两人:“站住。食盒里是什么?”
两个宫女脸色刹那变了,吓得一抖,食盒差点被翻倒,忙不迭地一个拖着一个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3=
第5章 麻烦
两个粉衣宫女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回不了话,薄朔雪皱皱眉,只得自己跨步走出桌案,提起那食盒检视。
里面是样样精致的菜式,和热气腾腾的白饭,倒没什么错处,只是……和晌午见到的一模一样。
薄朔雪自幼对人脸之外的事物都能过目不忘,虽然两次都只是略瞥一眼,但也立时察觉了不对劲,下意识止住两人询问。
却没想到,这两人立时瑟瑟发抖起来,显然这并不是简单的巧合。
薄朔雪疑问地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或是被吓得狠了,其中一个宫女不管不顾地分辩求饶起来。
“是、是奴婢疏忽了,厨娘,厨娘见主子晌午的吃食没动,便不肯做新的,只原样热了热就叫奴婢端来,奴婢也没法子,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寻常人家吃剩菜剩饭都是常事,更不要说这些膳食还是完整的未动过。
但是对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冒犯,若是被捉住了,杀头也不为过。
这小宫女也不完全无辜,厨娘那边省下来的珍稀食材,自有分她们的一份。
她们这样做,也不是第一回 了。反正这食盒送上去只是做个样子,殿下看都不会看,更不可能张口尝一尝,也就无从发现,底下的奴婢竟把晌午的剩饭菜热给她吃。
却没想到,被这突然出现的小侯爷给拿住。
薄朔雪紧紧蹙眉。
他原本风光霁月,世间万物仿佛没有值得他烦恼的事,可进了这灯宵殿后,他就总在频频皱眉。
怪得很。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这间宫殿。
他无暇去追究这些婢子送剩饭菜的小事,皱眉是因为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位长公主,晌午时什么也没吃。
抬眸看看外面的天色,今日有雨,日光本就不盛,这会儿被乌云一压,已经全黑了。
薄朔雪这才想起来,他在外面静心练字的这半日里,内殿的长公主一丝动静也无,也从未叫人服侍过。
整整一天,一个活人,滴水未进,甚至不动弹,这像话吗?
薄朔雪唇瓣微抿。
他的确厌烦那长公主的纠缠不休。
但他的秉性不能允许他见死不救。
“她前些日子已经自绝过好几回。”
薄朔雪攥紧拳。
反正,太妃有令,让他陪着长公主的,若是长公主当真出了什么事,岂不又是连累薄家。
他去看看,也是为了保全薄家。
薄朔雪深呼吸了几回,慢慢转身,朝内殿迈步。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走得极慢。
内殿的窗户没关,夹着雨丝的夜风吹进来,把珠帘吹得轻轻晃动。
好似一只招摇的手,在朝薄朔雪柔柔摆动着。
也像是长公主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含着嘲讽,高傲和不屑。
仿佛在对他说:你不是不愿意吗?怎么还这么关心我。
殿宇虽大,但也没大到走不完的程度。
何况,薄朔雪身高腿长,哪怕刻意放慢步调,也不可能步步生莲。
终于到了门帘前。
薄朔雪略停下来定了定神,一把掀开珠帘。
长公主没看他,也没对他笑。
她侧身躺着,身子微微蜷在一起,松松挽着的乌发在枕上、榻上倾泻。
脸颊贴着玉枕,竟比那上好的温润白玉还要白上几分。
外袍虽然规规矩矩地穿着,襟扣也全都扣住,但总显得松松垮垮。
她太瘦了。她本人,应当比这样看起来还要纤小一些。
薄朔雪锋利双眸中的警惕褪去些许,但仍隔着浓浓的疏离。
“殿下。”
他唤了一声。
郁灯泠没应。
薄朔雪蹙眉,又加重了声音。
“殿下。”
郁灯泠依旧静躺着。
睡着了?
薄朔雪有些茫然。
她睡着了,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
难道要在这里等她醒来不成。
窗户大开着,冷风卷着一片落叶旋进来,恰巧穿过珠帘,落在枕上。
薄朔雪下意识要伸手捡起。
靠近郁灯泠的瞬间,郁灯泠猛地睁开了眼。
乌浓的双眸中一丝亮光也没有,就这么豁然睁开,倒把薄朔雪吓了一跳。
薄朔雪收回手,咽了咽喉结,做出一脸平静的样子,假装并没有被吓到。
郁灯泠扭头看他,脸上虽无表情,但那沉沉的脸色、额上凌乱的几根软发,让薄朔雪下意识觉得,她现在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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