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妹妹可先睡,若是有什么事,我再叫妹妹。”
眼下确实有些晚了。
青梨掩唇浅浅打了个哈欠,应下了,又嘱咐:“兄长的身子还没全好,也要记得早些歇息。”
说完,提步进了暖阁。
俞安行看着她袅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手上一松,那封他口中友人从姑苏千里迢迢寄过来的信笺便好似被风裹挟了一般,晃晃悠悠地被吹到了熏笼里。
火苗霎时汹涌而起,将脆弱的纸张吞噬了个干净。
浴间里。
龙头涌出热汤,即便是在冬日里,浴池里的水也仍旧是温热的。
解了身上的衣衫,俞安行踏入浴池中。
池里是青梨才用过的水。
残着馥郁的甜香。
倚靠在池壁上,俞安行闭上了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信纸上那刺眼的四个字——
阿梨姑娘。
两人不过才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叫得就这般亲切。
他都没有这样唤过她。
池内的热水熏得俞安行心内烦躁了起来。
他睁眼,往一旁的架子上看过去。
在他的衣衫后找到了一方绣着蔷薇花的帕子。
他有两条她的帕子。
不过有一条被他用来握了他的东西,变脏了。
和她的小衣一样。
只剩下一条了。
俞安行拿起那方帕子,上头还隐约残着她的气息。
他将帕子覆在脸上,任由她的气息侵袭他的思绪。
无穷无尽。
再出来时,暖阁里的青梨已经歇下了。
她是怕黑的,床榻边的烛台上还留着一盏烛火。
火苗在夜风中摇晃着,勾着人往前走。
俞安行脚下的步子一停。
皂靴转了个方向,朝暖阁而去。
沉沉的身量上了床榻,连带着垂落在地的帷帐都跟着晃了晃。
俞安行的身形是高大的。
躺在床上,大半地方便都被他占了去。
屋内炭火燃得足,再加之暖阁里还烧着地龙,像是春日般的温暖,半点也察觉不到外头的冷意。
衾被里的青梨睡得正舒坦,入了梦乡,浑然不觉身旁已多了一个人,且正在虎视眈眈地瞧着她。
朦朦胧胧中觉得有点热了,索性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翻了个身,凌乱的衣领正好撞进了男人眼中。
俞安行的目光停留在她分明的锁骨线条之下。
大手不安分地环至她身后,勾起她小衣的系带,轻轻一扯。
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扑簌簌从窗边落下,给世间万物都裹上了一层耀眼的银霜,在夜灯的照耀下泛出一层薄薄的光。
推开窗时,入目可见一片柔软洁白的新雪。
院子里盛开着的红梅被风吹下,半掩在堆积的雪花之下,显出一层淡淡的粉嫩颜色,带着暖热的温度,惹得那双精致的眸子一暗。
才从枝头掉落,红梅带着清新的花香,在皑皑的雪堆中愈显高洁,带着暖热的温度,在粗粝的掌心中融化,甜香弥漫,充斥在唇齿间。
分明已经掀开了被子,身上却反而更热了,好似睡在火炉之上。
睡梦中的青梨忍不住皱了皱眉。
身子不舒服地轻轻挪动,却刚好将自己往躺在身畔的火炉前送了送。
雪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雪夜里纷纷扬扬落下,在窗畔聚积成了圆润饱满的形状,霎是可爱。细腻的堆雪轻轻挨蹭过俞安行的面颊,像是在主动逢迎。
夜更深,火炉变得更热了。
外面却是一片冻人的冰天雪地。
厚厚的雪花堆积在瓦檐之上,银装素裹,天地间是一片莹白的苍茫景象。
作者有话说:
持续卡文……头要秃了……
第48章 雪
【四十八】
雪一夜未停。
至晨间时, 国公府各处院子和道上的积雪已有膝盖深。
天还没亮,小厮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由着管事的差遣, 拿起铲子去除雪。
沉香苑是世子爷的院子, 无一人敢马虎偷懒。
热火朝天干了一会儿,几个小厮都哼哧哼哧喘起了粗气。
天儿冷, 鼻腔里呼出的气息在刹那间便变成了白花花的一团雾气。
暖阁的床榻上,帷帐悠悠垂落在地, 掩映着床榻上两人的身影。
青梨仍旧在闭眼睡着, 中衣几欲要被人全解开了, 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虽身上的被子已被她都给踢开了,但额间仍旧还是被热意熏得闹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俞安行早便醒了过来。
慵懒地支着头, 半直起了身子,姿态是随意的。
一双长眸紧紧地盯着床上的青梨。
似要将她的模样给刻进去。
看得久了,又忍不住伸出手去。
惊得枝头盛开的红梅颤了颤。
窗外天光渐渐亮了起来。
俞安行低头看了一眼支起的下摆,从床榻上起身。
大掌环过青梨身后,低头细致地替她将小衣系好。
小衣上头绣着的那朵蔷薇花又傲然挺立了起来。
屋外,天光大亮。
青梨是被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声给吵醒的。
昨日降了场雪, 夜里的冷意冻人, 她担心雀儿被冻坏了,临睡前便将鸟笼从窗檐下取进了屋里。
睁了眼,仍然觉得困顿。
许是才搬来了暖阁, 她有些认床,总觉得屋里热得有些发闷。
再加之腿心处莫名其妙总缠上来一团火热, 扰得她一整夜都睡不安稳。
抬头望向窗外。
似乎是下了一夜的雪。
雪花在窗棂处聚积起了厚厚的一堆, 遮掩住了窗外的景致, 只能隐约看到外边大片苍茫的白色。
揉了揉惺忪的眼, 青梨从床上起身。
脚踩上茵毯时,才又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近来不知怎么了,身上好像总是容易乏力。
给笼子里添了些吃食和清水,雀儿的叫声才小了下来。
路过里间时,青梨的目光不由往俞安行的床榻上望过去,才发现他早便已经起来了。
幔帐被挂好,就连榻上的衾被都叠得齐整。
和昨日里她入睡前瞧见的模样差不多,半丝褶皱都寻不见,干净又整洁。
到了窗前,双手用力一推,紧闭的窗牖被打开。
堆在窗畔的雪跟着扑簌落地,砸落到地面上,声响沉沉。
一股沁人的寒意扑面而来,冲散了屋内郁积了一整夜的浑浊闷热。
入目是一片洁白的银装素裹,墙角处能看到几个扫雪小厮的身影。
踮起脚尖,青梨想将手上的鸟笼挂出去。
却怎么也够不着,总差了那么一点。
试了三四回,连手臂都有些酸了。
撇着嘴角,青梨有些泄气。
才刚要收回手,男人的大掌却在这时贴了过来,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长指接过青梨手上的鸟笼,将笼子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廊檐之上。
为了保暖,暖阁的窗户设计的比较小,俞安行来得突然,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青梨只觉自己被他压地紧紧靠在了窗棂之上,纤指只能无助地扣上了木质窗棂上的雕花,才能勉强保持身体的平衡。
这个姿势让她颇觉怪异。
偏偏臀上还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些难受。
让她一下便想起了昨夜睡梦中紧贴着自己的热意。
大腿无意识地动了动。
手突然被俞安行紧握住了。
青梨回身去看他,有水滴落到她手背,才发现他发梢是湿的。
“兄长方才是去洗澡了?”
俞安行看着她,眸光幽深。
指腹轻摩挲着她手背细腻的肌肤,他淡声解释。
“早上的时候,洗洗澡能够醒神。但是今日——”
他停顿一瞬,又不知低眸看了一眼什么,才继续道:“好像不太管用。”
见青梨面上一副不解的模样,俞安行面上也不见半分不耐。
“妹妹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妹妹的。”
青梨仍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在听说他要教她之后,对他笑了笑:“那就先谢过兄长了。”
听着似乎真是感激的语气。
长眸从她上扬的眉眼擦过。
俞安行弯了弯唇,弧度颇耐人寻味。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妹妹不用同我这般客气。”
说着,他牵着青梨的手往外间走去。
“我让人备了早膳,妹妹去看看要吃些什么。”
青梨跟在他身后。
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才后知后觉落在手背上的那点水滴是冷的。
所以……俞安行方才洗的莫不是冷水澡?
外间。
小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好几碟精致的小食。
荷花酥、酥油饼、外加一屉小笼包并一小碗鱼片粥。
厨子的摆盘精致,刚出炉的糕点在干净的白瓷碟中显得格外诱人。
随意瞥了一眼,青梨却是有些怔然。
全都是她喜欢吃的、姑苏的小点。
狐疑的目光从俞安行面上一瞥而过。
只见他撩袍从容地坐在了案前,眉目含笑。
“我不知妹妹喜欢什么,就让人都准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