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今晚太子妃怎么没打赏他?
三日后,太后下了一道懿旨,都水监主簿江如忠嫡女蕙质兰心、温良恭俭让,特赐婚给忠勇侯府小侯爷。
太后红娘做到底,还令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定在今岁拜月节后完婚,正好给足两家筹备婚礼时间。
江、王两家结亲的事来得突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平京世家贵妇们心生侥幸的同时又心绪不平。
一个区区从八品的江家嫡女,何德何能攀附上超一品侯府?
但凡不蠢的人都能猜到其中有太子妃的手笔,她们当面不敢置喙,背地里说三道四,暗骂江晨曦不厚道,把自家族姐推入火坑。
吃香未免太难看。
至于江如忠那边,太后指婚,小侯爷家世比江家好,他们江家高攀了王家,江氏夫妇心里偷着乐呢。
同一时间,北街巷,侍郎府邸。
江晨曦继母小曹氏近日不痛快,白日在外人面前没有显现出来,一入夜,江如海沐浴回房,她忍不住翻旧账。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她待字闺中时,府里吃的穿的用的,我都先紧着她来,眼下到好,忠勇侯府这桩婚事,偏落到二房头上,小丫头片子压根就不知道惦念她的姊妹!”
“慎言!”江如海撩起外袍,瞪了一眼唠叨抱怨的小曹氏,“晨曦是太子妃,怎允你一介妇人胡乱评价?!”
小曹氏仗着娘家有功,自身貌美如花,卧房里可不会憋着气。
她此刻见江如海维护江晨曦,气得柳眉倒竖,“你就偏心吧!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记着你这个亲爹!”
搁之前,江如海还能耐心劝一劝,今日在朝堂上为公事烦心,又被上峰同龄话里话外打探,江如海也被激起了火气。
“行,那我与你掰扯一二,首先,这是太后下的懿旨,那天曦儿把家里的姑娘都叫了过去,没有偏颇,太后也对江家的未婚女郎一视同仁,领着她们赏花游园泡澡,还额外打赏了不少金银首饰——”
“再者,看上蕙兰的是忠勇侯老夫人,曦儿可做不了徐老夫人的主!”
小曹氏不信,梗着脖子道:“话虽如此,你怎知她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家玉儿哪比不上蕙兰?要相貌有相貌,琴棋书画也样样在行。”
“妇人之见!”江如海气得一甩袍子,“说你精明,你又犯蠢,玉儿那性格进不了将门之家,也拿捏不住那王家一众妇孺,蕙兰嫁过去是最好的,这孩子聪慧稳重。”
小曹氏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江如海说得对,他们家玉儿娇生惯养,天真烂漫,哪里见识过后宅的腌臜事。
最后,她嘟囔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你当爹的,得好好帮着看看,别任由她做主。”
江如海见小曹氏服软,火气也降了下来,他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安置吧。”
江晨曦没管外面的风言风语,心情甚好地带兰英出门,直接去了三元坊的金玉楼。
天子脚下,繁华昌盛,坊市众多。
三元坊乃平京名声在外的金银玉器一条街,金玉楼店铺不大,位于街尾,一栋二层小楼,胜在花样新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每日客流不断。
金玉楼是江晨曦的陪嫁产业之一,平日里交给专人打理,她闲暇时只负责提供些金银玉器图样,月初对账本,仅此而已。
太后诞辰即将来临,江晨曦命楼里的老师傅精心打了两幅镯子,今日特来挑选。
江晨曦先把太后的生成礼物选好,又对了会账本,午膳时分,她遣兰英去了隔壁食肆打包一碗野菜馄饨。
草场莺飞季节,郊外野菜茂盛,用来调馅料包馄饨正好。
两本账簿对完,眨眼迎来日落时分,红霞漫天。
屋檐下,一群白鸽从远处飞过。
江晨曦放下账簿,起身踱步至窗前,她伸手敲了敲窗,不一会儿,一只灰毛脑袋的信鸽飞来,停驻在窗棂上。
她手心朝上,翘起食指,灰毛脑袋熟门熟路地落在她指腹上,低着脑袋,纹丝不动。
江晨曦揉了揉鸽肚,忽而手指一顿,鸽子左腿上绑了一根不起眼的灰褐色短管。
她犹豫片刻,喃喃自语,“你走吧,可别害我。”
灰毛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朝她歪了歪脑袋,而后拍了拍翅膀,真的飞走了。
瞧瞧,她统共喂了两次这灰毛鸽子,都把这鸽子养熟了。
她枉费三载时光,连个男人都养不熟,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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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川前往平京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并四骑护卫正快马加鞭由远及近奔来。
马车内,一身穿粉色襦裙的妙龄女郎握着手里的信纸,瞧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望眼欲穿。
圆脸小丫鬟愁容满面,“小姐,您不告而别,老爷知晓了,指不定要派人来平京——”
“闭嘴!”妙龄女郎神色一变,美眸里一闪而过厌恶,“有我娘替我遮掩,只要尔等不随意泄露风声,我爹爹岂会知晓?”
圆脸小丫鬟被自家小姐训斥一通,不敢再多舌。
妙龄女郎低头展开信纸,信纸上的字迹俊逸洒脱,她反复浏览不下千遍,几乎能倒背如流。
不管那些梦是否是真的,抑或是预兆,她既已梦见,岂能坐以待毙?
三年时间太久,变数太多,正好趁着堂哥卢春山在平京开船坊做生意之际,早点上京,早做安排。
第6章 兴师问罪
暮色四合,江晨曦回到府里不久,兰英从院子里踏进来,一脸忐忑不安,“娘娘,殿下回府了。”
江晨曦脸不红心不慌,穿着宽松的鹅黄长袍,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映雪替她擦拭刚洗净的长发。
如果是府里其他下人通传,意味着萧承翊并不会踏入清茗苑,此时由兰英来传,想必是受了萧承翊本人的差遣。
想让她向往常那样主动去前院见他,想得忒美。
经历过梦里那些事,她对萧承翊的感情逐渐淡化,一夜之间消失不太可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到底是她情窦初开时,一眼喜欢上的人。
“兰英,你去告诉殿下,就说我累了,倘若殿下有要紧事相商,便恳请他移驾至清茗苑。”
兰英与映雪面面相觑,她们家小姐怎么了?不是一直期盼能和殿下多相聚?
兰英满肚子不解,映雪朝她眼神示意,令其不要多舌,兰英只好按捺疑虑,应诺离开。
待兰英走后,映雪拿起梳篦替江晨曦梳理擦干的长发,试探地问,“主子,要不要奴婢给你重新梳妆?”
“不用,就这样披着。”
江晨曦知晓映雪担心什么,安抚道:“殿下不会过来,即使他过来,那又如何?他还能治我失礼之罪不成?此处是内宅居室,又不是殿前。”
映雪无言以对,相反还觉得她家娘娘辩驳得句句在理。
一刻钟后,萧承翊披着一身冷霜踏入江晨曦居住的清茗苑,他还未来得及换下进宫穿的朝服,行走间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江晨曦一抬眼便捕捉到萧承翊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
当今圣上英武非凡,已逝皇后美若天仙,萧承翊继承了二人的优点,端的是一表人才,否则江晨曦上辈子也不会对其一见钟情,一见难忘,以至于最后郁郁而终。
圣上是出了名的冷面帝王,赏罚分明,治下严谨,据传甚少贪念美色,可惜圣上的好品德,眼前这位并没有遗传到。
出嫁前,江如海告诫她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难猜,太子是一国储君,她在太子府切不可恃强凌弱、更要恪守本分。
一个月前,萧承翊若是主动来清茗苑找她,她定然会欣喜、激动,期盼能和他多聚一刻。
此刻?
抱歉,她只想拿刀划破他伪善的脸。
江晨曦沉住气,施施然起身,例行躬身问安,“不知殿下驾到,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责罚。”
语气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规矩无差错。
萧承翊贴身太监黄三全眼珠转了转,他惯会察言观色,瞅着屋内气氛不对,他没敢跟进来,还不忘示意门口伺候的丫鬟们下去。
小丫鬟们见状,鱼贯而出。
萧承翊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披散着长发,穿着不甚体面的江晨曦身上。
他面露讥讽,眸光冰冷,语气寒凉,“小侯爷的婚事,你在祖母面前推荐你江家族妹,是也不是?”
江晨曦眸光一变,心里冷笑,哟,兴师问罪来了。
忽而醍醐灌顶,混乱的线团慢慢理清,许是她的轨迹发生改变,从而让一些端倪提前冒了出来,原来这时候,萧承翊就和卢柳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起来!
她上辈子蠢得要死,一点儿都没发现。
女子出嫁从夫,萧承翊贵为一国太子,若无意外将来势必荣登大宝,他想要纳人进府,她无权过问,只要帝后恩准就行。
待到那日,她自然也能做到以礼相待,恪守规矩,但眼下卢侍郎家的那位庶女却不行。
她心眼小,容不得愁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妖。
太子殿下突然发难,兰英和映雪面色倏地一变,俩人立即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