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正走到门口却突然回首,对着萧珞珩别有深意地一笑,“世子千万要保重身体,日后有事自可前来寻在下,刘某定祝你一臂之力。”
八朵梅花在眼前翻飞,丈青色的袍子消失在眼角。
萧珞珩眉头紧皱,刘达此人绝不能小觑。
一盏茶后,萧珞珩出了书房去花厅见远道而来的好友。
苏子恒与萧珞珩大半年未见,但二人之间并无隔阂,君子之交淡如水,再见面丝毫不影响昔日友情。
得知苏子恒表妹竟然是福柔皇贵妃,萧珞珩诧异,半天回不过神来,道了一声太巧。
萧珞珩也只能说巧合,其余断不能再私自多聊,曦和公主已贵为天子妃嫔,他需避讳。
苏子恒行事乖张,不安排理出牌,但不是浪费时间之人。
“好了,言归正传,子恒兄,你今日不会只是来向珞珩显摆的吧?”
苏子恒摇头一笑,“怎会?珞珩兄,你可知番邦图乌使节前日进京了?”
萧珞珩颔首,“恩,听说了。”
前阵子礼部尚书陈庭特地派人来翰林院取了图乌国的史献,当时就是他负责办理的。
“那你可知这次进京面圣的使节是什么人?”苏子恒双眼发亮地盯着萧珞珩。
萧珞珩拿起案几上撒着芝麻的糯米糕咬了一口,香甜柔软,吃完了才答道:“男人。”
“噗——”苏子恒一口茶没喝完就直接喷了,他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嘴,“是图乌皇子。”
“皇子是使节有什么奇怪?莫不是他长了三头六臂?”
玫瑰蜂蜜糯米糕也不错,萧珞珩发现李记每次推出的花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苏子恒见他终于感兴趣起来,立即解释道,“他倒没有三头六臂,只不过很有胆量,昨日竟然在朝堂上恳请皇上答应他为图乌公主招亲!”
图乌此次进京是例行纳贡,图乌皇子提出要给其公主招亲,虽说不成文了点,但相当于提出变相的联姻,倒也合乎常理。
萧珞珩浅笑,“所以今日图乌皇子在西郊龙盘大营校阅场上为公主比武招亲?”
苏子恒见他吃得香,也拿起糯米糕尝了尝,嗯,入口甜而不腻,改明个买点送到宫里去,给小妹尝一尝。
“你只猜对一半,武试是前戏,武试要赢过图乌第一勇士后才能文试,而文试又必须答对公主出的三道题目,这样才能赢。”
“图乌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公主想寻文武双全的男人也很正常。”
可皇上为何愿意把龙盘大营借出来,那里可是皇城守卫军的驻地,寻常老百姓进不去。
那么比武招亲的范围只能在朝廷里。
朝廷里?
萧珞珩突然心下一紧,他立刻朝苏子恒望去。
苏子恒拍了拍手中碎屑,“皇上下令所有未成亲的官员皆要参加比试,所以我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珞珩皱眉,“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要是娶到公主,荣华富贵于一身——”
话锋一转,萧珞珩扫向苏子恒,眼含不赞同,“子恒兄,你已成家立业,你可不能对不起嫂夫人。”
苏子恒笑着摆手,“珞珩兄误会了,子恒只想请珞珩兄帮忙办一件事。”
帝都西郊,龙盘大营的保密性及重要性堪比皇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萧珞珩在大营门口投了名贴,守门的小兵不敢刁难,主动引领他们往校场走。
一路行来,大营丝毫没有因为今日被借用当成比武招亲的地方而显得凌乱不堪,秩序井然各司其职,在靠近校场时才听到喝彩声音。
“世子,小的就不送你们进去了,还得继续去门口候着。”小兵在校场入口处停下,礼貌又谦卑地对他们说道。
萧珞珩点头谢过对方。
苏子恒悄无声息打量着四周,然后看着萧珞珩,小声问道:“珞珩兄,子恒进京之前,可听说皇城守卫军纪律严明,只是眼高于顶,从来不干预其它事宜,哪怕临近城镇受灾,他们也不会出动一兵一卒去帮忙。”
萧珞珩在翰林院领了闲职,为官两载,对兵部和军队不甚关心,所以并不太了解兵部的权力分配。
“这有何不妥?本来守卫皇城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至于救灾助人朝廷里有的是人。”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有一次守卫军最高将领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落水儿童而不出手相救,此事被御史中丞曹大人知道,他和太子联手参了兵部尚书一把——”
“圣上是位明君,当然容不得此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半架空了兵部尚书对于皇城守卫军的管理之职。”
校场近在眼前,萧珞珩权当说了趣事给苏子恒听,说完便把目光转到正前方的比武场地上。
校场占地颇广,正中央布置了一个高高的擂台,四周用红绸围了起来,擂台左右各有一个灰色大帐篷,左边是文官候场区,右边则是武官候场区。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文官见不怪大老粗,此次迫不得已被参加擂台相亲大会,私底下都在讨论谁愿意去图乌那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且不说那公主长得啥样,长得出众的话,何须大动干戈跑来帝都求亲?
苏子恒一边看着上面两位武将使出浑身解数比斗,一边在在思考萧珞珩说的话。
他觉得这则关于守卫军最高将领的小道消息漏洞百出,那名武官再冷血,总不至于连个小儿都不肯救,除非他不会凫水,不然的话肯定是被设计的。
至于设计他的人是谁,明面上看着是太子,私底下不排除有皇上的手笔。
怀揣巨大秘密的苏子恒顿觉任务艰巨,差事若办不好,只怕会连累小妹。
文官帐篷里早已坐满了人,萧珞珩一眼望去,都是朝中青年才俊,国家栋梁。
翰林院未婚同僚都到了,见到他,纷纷招呼他坐过去。
“世子,过来坐。”
萧珞珩提着袍子走过去,苏子恒也厚脸皮地跟上他。
萧珞珩正襟危坐地看着擂台,“咦,这不是尉迟小将军,他也被逼来参加武试了?”
苏子恒顺着萧珞珩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擂台上正站着一位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青年将军,他身穿牙色便服,手拿一把红缨枪,正在与图乌国一位上半身□□的大汉在比试。
“他是?”
“尉迟葑,尉迟老将军的孙子,神机营校尉,很是厉害的小子,三年前武举比试上力压群雄,夺得状元。”
萧珞珩为苏子恒解释,苏子恒不熟悉京城官场,对于武官这块,他更是两眼一抹黑,没有萧珞珩这个土生土长的帝都人氏来得熟悉。
那名大汉输给了尉迟葑,图乌使者站到擂台上兴奋地宣布,“恭喜尉迟将军获得武试第一名,直接进入文试环节。”
左右帐篷里都传出了喝彩声,不管是真心的还是看热闹的,喝彩之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图真使者重新捧着一样东西来到了擂台上才停下。
尉迟葑神色清冷,一点都不激动,他手握红缨枪,静静地站在擂台中央,等着图乌使者宣布那三道谜语。
苏子恒微微挑眉,看着场中央的尉迟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在看着图乌使者,他在应付,他的神情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担心,他似在完成一项必须要做的公务。
图乌使者两手捧着封存的试题在擂台上转了一圈,他特地面对左边帐篷方向,朗声说道:“有请贵国所有文官出列,一起听题。”
稍后,帐篷里的未婚官员们一个个出列。
京城未婚文官加起来不下百人,今天校阅场上只有五十九人。
当然,这些人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原因没有前来,至于什么原因就不要追究,反正是五花八门。
萧珞珩与苏子恒俩人站在最后,视野开阔,一览无余擂台上的情况。
“好,请各位仔细听题。”
图乌使者拆开试题,仔细展开,开始朗读题目。
“说有一位阴阳学大师选拔徒弟的时候,曾经让徒弟猜一个字谜:太阳在日出时,正午时,和日落时。其中参加选拔的一个聪慧的人立刻想到答案,于是他成了这位大师的徒弟,请问各位这是什么字?”
一瞬间,文官们都在热烈交流讨论;武官们都是大老粗,在旁边抓耳挠腮,根本想不出答案。
萧珞珩莞尔,怎么图乌国出的题目如此简单,这是要故意放水。
“世子猜出来了?”
苏子恒对猜字谜这种玩意最不在行,他一直注意萧珞珩的表情,萧珞珩虽然眼神讶异,但是弧度细微,一般这种表情就代表着他对某件事抱着十有八九的把握。
“有一点眉目,不过,并不太确定。” 萧珞珩不会告诉他谜底,未几,他转移话题,“子恒兄有没有觉得尉迟将军的表情好生奇怪?”
苏子恒转身看向擂台上的尉迟葑。
尉迟葑表情淡漠,在听到题目后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他的表情根本不像在思考题目,倒像是在应付过场。
苏子恒笑了笑,“尉迟小将军看来也是同道中人,来打酱油的。”
一盏茶时间,图乌使者见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立即挥手,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各位,请报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