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林嫣然毕竟不是慕家的人,她不好善作主张。
刚巧给卫长庚准备的莲子羹也熬好了,慕云月便提着食盒过去寻他。
*
卫长庚一向对自己严苛,这段时日虽离了皇宫,却也从未放松过。每日依旧按照既定的作息处理政务,练习武艺,风雨无阻。
慕云月过去的时候,他刚好练完一段剑,正坐在庭院一角的石凳上吃茶休息。
天枢立在旁边,拱手躬身跟他禀报公事。
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卫长庚面沉如水,眉心都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庭院里的气氛,也因着他沉肃的模样,而凝滞如水银。周围侍奉之人,也都纷纷低垂脑袋,噤若寒蝉。
相识这么久,慕云月还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估摸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她也不好这时候过去打搅,抬手唤来边上一个小厮,让他寻个机会,把这食盒送过去,再把林嫣然的事告诉卫长庚,自己便打算先离开。
却这时,庭院那头传来一句:“人都来了,为何不过来?”
声音温柔似水,一瞬敲开庭院中凝结的坚冰。
说话之人更是眉眼含笑,气质温淡,哪还见半点适才山雨欲来的冷肃模样?
天枢和周围的小厮都忍不住低头暗笑,心中暗自感叹,也只有这位慕姑娘,能让陛下在发火的边缘,把脾气给硬生生压下去。
大家都识相地退下,只在行过慕云月身边时,眼里露出几分感激且暧昧的目光。
慕云月最受不得着这些,脸上难免又是一阵滚烫,埋怨地嗔瞪向某人一眼,还是老老实实提着食盒走过去。
她很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瞧着如此生气。
可两人眼下再熟悉,身份终归有别。且朝堂之事,她也不好多过问,正想着该怎么起一个好的话头。
卫长庚便先开口道:“外头出了点事,我待会儿就得回宫,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过来陪你。”
慕云月倏地睁圆眼,脱口而出:“这么突然?!”
这一声喊得有点大,廊下路过的丫鬟小厮都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庭院。
卫长庚也兴味地挑起眉。
慕云月讪讪垂下脑袋,搓着食盒柄支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些担心嫣儿……你走了,她想你了……该怎么办?”
卫长庚捏拳抵唇,忍笑忍得胸膛闷闷发震。
真是多么熟悉的话术啊,曾几何时,他也曾用过,还不止一次。而今他都已经不再扯着嫣儿的大旗寻她,她反倒用起来了。
一种无言的甜蜜在心头蔓延,卫长庚从石凳上站起,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自己则张臂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将脑袋埋入她颈窝,轻轻磨蹭,“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慕云月满面飞红,娇嗔地瞪他,“你都抱上了,还来问我?”
卫长庚低笑出声,煞有介事地回答:“那也得经过你同意才行啊。”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你当如何?”
慕云月抬起一双明亮的眼,乌圆的瞳仁在眶里滴溜溜地转,明艳中又透出一种狐狸般的狡黠。
无意识的撩拨,最是勾人。
软绵绵的腔调也似带了钩子,柔软又缠绵地划在他心上。
卫长庚被勾得心里酥酥麻麻,恨不能捧起她的脸,狠狠多亲上一口。倘若她不同意,他自然是该放开她,可此情此景,又叫他如何松得开手?
暗自喟叹一声,卫长庚收紧臂弯,将脸往她颈窝里埋得更深,“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等我抱完以后,再随意处置我吧。”
慕云月被他逗得啼笑皆非,“这叫什么话?有你这么耍赖皮的吗?”
“你若当真不愿意让我抱,那现在就推开我?”
“你……”
慕云月一下哑巴了,磨着槽牙,娇瞪他,“孟浪!”
却始终没有伸手推开他。
卫长庚欣然一笑,提到嗓子眼里的心,也总算落回原处。
盛夏蝉鸣聒噪,衬得周围格外静谧。微风徐徐吹来,撩动他们鬓间的乌发,不断纠结缠绕,很快就分不清彼此。
那般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似也少了往日的毒辣。
倘若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卫长庚在心底无声一叹。
等天枢收拾完马车,他就得马上动身离开,片刻不能停留,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从前出征的时候,随行的前锋总是不让家人出来相送,说是害怕见到家人,就再也不愿上战场,同他们分开。
彼时自己还孑然一人,没法和他感同身受。而今不过是和小姑娘稍稍分别几天,且两人都还在帝京,并未离得太远,他还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牵肠挂肚,什么叫越看,越舍不得。
“阿芜……”
卫长庚突然唤起这个乳名。
声音如同宝石落在丝绸上,清贵中带着几分喟叹般的喑哑。
慕云月心头微颤,下意识就要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乳名的?转念想起某人四岁时候指腹为婚的“壮举”,她又释然一笑。
上次听他这么喊,还是前世的事。
彼时他嗓子叫浓烟熏坏,声音哑哑的,不甚好听,却总是比旁人更多一份温柔缱绻。
以至于自己在他怀中咽气的那一刻,最惋惜的,竟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法听他唤自己“阿芜”。
却不料老天爷送了她一场又一场的磨难,最后还是许了她一颗糖。
果然,他还是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唤她,才更加好听。
慕云月鼻尖都跟着发酸,情不自禁往他怀里靠了靠。
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涩地应道:“嗯,我在的。”
这番乖巧取悦了他,卫长庚不自觉又将她拥深了些,纤长洁净的手指慢慢移动,落在她玲珑的下巴上,顺势抬起。
慕云月心跳得飞快,想起那晚在水榭将触未触的双唇,她不禁绷直背脊,手揪紧他前襟,双眼使劲闭着,用力到两排浓睫,都跟着她这个人一块细细打颤。
可卫长庚却只是把玩了下她下巴,就偏过头,拿侧脸静静贴着她面颊。
英挺的鼻梁停在她耳边,仿佛盛夏的蝶,轻嗅她鬓间的芬芳。喷洒出的热息,全落在她耳廓,染红大片雪白柔腻的肌肤。
也在牵扯得慕云月的心,大起大落。
就方才那架势,他定然是想要亲吻于自己的,可为什么临到关键时刻,他又突然停住?瞧现在架势,又像是在惋惜什么……
到底怎么了?
这可一点也不像他啊。
慕云月百思不得其解。
也隐隐地觉察到,自己内心淡淡的失落,她越发惊愕。
这是在失落什么?难不成自己还希望他能……
仅是一个念头,慕云月就把自己的脸,烧成了大红苹果。她咬着唇,一面为自己这想法羞愧,一面又庆幸这个角度,他暂且还看不到自己这窘迫的模样。
然下一刻,慕云月耳边就响起一句问话,带着万千感慨——
“等这次我从宫里回来,你便嫁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开始求婚啦!
红包~二更还是21:00
第41章 选秀
慕云月身子一僵。
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他们现在才相处多久?自己也不过刚刚习惯有他陪在身边, 怎的突然就提这个?
况且成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前世与娄知许成婚后的种种屈辱和不堪都一一浮现眼前,慕云月攥紧手, 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发起抖来。
怀中人的不安与抗拒, 透过那份颤抖传递过来,卫长庚垂下眼睫, 沉默了。
两人现在才刚刚有点起色,他只然知晓, 现在不适合说这个。只不过是情之所至, 他忽然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
原以为她就算不肯马上答应, 至少也会像平日自己逗她时一样,害羞地嗔他一句:“孟浪!”
而不是现在这般, 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样用一种无言的抗拒,消极同他对抗。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样。
她不愿意做的事,他也不愿意逼迫她,可是……
闭眼深吸一口气, 卫长庚轻拍她背脊, 安抚道:“我同你说笑的,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你我才相处多久,我怎么可能让你现在就嫁给我?”
边说, 他边假意轻松地笑了笑,帮她整理衣发。
他自诩掩饰得很好, 可因着前世的悲剧, 慕云月对人情绪变化的感知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 如何觉察不出他是在强颜欢笑, 给她递台阶?
一个帝王想要求娶一位姑娘,直接下旨就行,根本没必要征询她的想法;更没必要为了讨好她,同她亲近些,就特特从皇宫里搬出来,跟她做邻居。
他一直都在忍让。
倘若她当真不愿意,他便是伤了自己,也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慕云月心里涩涩的,抿了抿唇,琢磨着要不就先把事情应下来,以后再另外想法子拖延?横竖也只是两个人口头上的闲谈,算不得数,能暂时哄他开心也是极好的。
可这声“好”,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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